魏耕《湖州行》原文|翻译|注释|赏析

魏耕《湖州行》原文|翻译|注释|赏析

[清]魏耕

君不见湖州直在太湖东,香枫成林桔青葱。山川迢迢丽村渚,秋城澹澹遮苍穹。亭皋百里少荒土,风俗清朴勤桑农。充肠非独多薯蓣,宴客兼有锦鲤红。白屋朱邸亘原野,黔首击壤歌年丰。今岁野夫四十一,追忆往事真如梦。腐儒营斗粟,闾阎挽长弓。盗贼如麻乱捉人,流血谁辩西与东。又闻大户贪官爵,贿赂渐欲到三公。豪仆强奴塞路隅,猰貐豺狼日纵横。皇天无眼见不及,细民愁困何时终。安得圣人调玉烛,再似隆庆万历中。天下蚩蚩安衽席,万国来朝大明宫。

《湖州行》是魏耕自拟的新题乐府诗。湖州,即今浙江吴兴。这首诗大约作于明朝灭亡以前,当时作者四十一岁,诗中的“野夫”,即是诗人自称。诗中描写了明末社会动乱,暴虐横行的黑暗现实,并通过昔日湖州升平景象与现实的强烈对比,集中表现了诗人关心百姓疾苦,伤时忧世的进步思想。

诗的前半部分,诗人着力描绘了昔日湖州的升平景象:湖州地处太湖之滨,依山傍水,风景秀美,每逢春去秋来,满山枫叶如火,桔树青翠,红绿辉映,着实迷人 特别是群山绵绵,弯曲的小溪蜿蜒于片片村落,湖州城在澄澈的晴空中显得格外高大。紧接着,诗人叙述了湖州民风的清朴,社会的安宁:“亭皋百里少荒土,风俗清朴勤桑农,充肠非独多薯蓣,宴客兼有锦鲤红”。其中,所谓“亭皋”,原指水边的平地,这里指湖州; “薯蓣”即山药。诗人想起昔日的湖州,民风淳朴,百姓勤劳, 自然是一片升平气象。“白屋朱邸亘原野,黔首击壤歌年丰”。“白屋”,出自《汉书·吾丘寿王传》:“三公有司,或由穷巷,起白屋,列地而封。”白屋即用白茅覆盖之屋,以借代没有做官的百姓家。 “朱邸”,古时诸侯有功者赐朱户,故称王侯的第宅为朱邸;“亘”,旧读geng,以此端直达彼端。“黔首”,是战国时代百姓的通称,《史记·秦始皇本纪》说:“二十六年……更名民曰黔首。”“击壤”,是我国古代一种投掷游戏。 “黔首击壤歌年丰”,使人马上联想到晋皇甫谧《帝王世系》所叙唐尧盛世:“天下大和,百姓无事,有八十老人击壤于道”,唱着“吾日出而作, 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力何有于我哉”的击壤歌,想到政治清平,百姓安居乐业的太平盛世。然而,这一切都是明日黄花,繁华一去不复返, “追忆往日真如梦”。诗人不得不痛苦地面对现实,为我们展示明末社会动乱、暴虐横行的悲惨画卷。

诗的后半部分,诗人集中刻划了社会的动荡和封建贵族的凶残。“腐儒营斗粟,间阎挽长弓。盗贼如麻乱捉人,流血谁辩西与东”。世风日下,整个社会一片黑暗,那些读圣贤书的儒生也开始四处钻营,一心只为稻梁谋,哪里还顾得什么国计民生。平时安居里巷的平民,现在也铤而走险,拿起了弓箭,为蝇头微利你争我杀。而那些杀人越货、恶贯满盈的盗贼,此时正是横施暴虐的好时候,闻一闻太湖水,充满了血腥味。最可恨豪门大户,他们用收刮来的民脂民膏贿赂权要,获求高位,其“豪仆强奴”也狗仗人势,鱼肉百姓。诗人愤怒地斥责他们为“猰貐豺狼”,是凶恶的吃人的野兽。 (猰貐ya yu,《尔雅·释兽》:“猰貐类貙,虎爪,食人,迅走。”)面对这混浊的世界,诗人再也无法忍受,他大胆地指责“皇天无眼”,发出了封建社会叛逆者的呼喊。然而,面对百姓无休无止的苦难,诗人也只能期待明君的出现:“安得圣人调玉烛,再似隆庆万历中。天下蚩蚩安衽席,万国来朝大明宫。”所谓“调玉烛”,即是整顿乾坤,使四时清和,寒燠合序,天下安宁。(《尔雅·释天》:“四气和谓之玉烛。”邢昺疏曰:“四时和气,温润明照,故曰玉烛。”) “隆庆”,是明穆宗年号;“万历”,是神宗年号。蚩蚩,为敦厚的样子。衽席,即床席。大明宫,唐宫殿名,这里借指明朝朝廷。我们知道,魏耕在明亡后曾参加了郑成功、张煌言的抗清斗争,他对明朝抱有幻想。在这首诗中,他仍寄托明朝能出现一个“圣人”,使天下百姓重新过上安定的生活,并安抚四夷,达到太平盛世。然而,他的太平盛世也仅仅是明穆宗、神宗的隆庆、万历而已,根本无法把穷苦百姓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

魏耕的诗,当时就很受朱彝尊、屈大均的推重。 “朱彝尊称耕诗早年学杜,后复学李,未见其止境。”(《清诗纪事初编》卷二)从这首《湖州行》来看,李白杜甫的乐府歌行对魏耕的影响的确很大。在谋篇布局方面,他象杜甫那样惨淡经营,严谨之中又有疏宕之气;在遣词造句方面,平淡自然,即使用典也是熟典,然而,在这质朴的句中又显示出气韵的流动。特别是全篇前后两部分形成鲜明的对比,增强了诗歌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