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回《苦雨行并序》原文|翻译|注释|赏析
[元]方回
丁亥五月初三日夏至,雨已月余。初四五六粗晴,初七夜复大雨,至十三日,昼夜不止。初六米价十二券,初十至十七券,十二至二十券,市绝籴,民初争食面,寻亦无之。
泥污后土逾月余,四月雨至五月初。七日七夜复不止,钱王旧城市无米。城中之民不饥死,亦恐城外盗贼起。东邻高楼吹玉笙,前呵大马方横行。委巷比门绝朝饭,酒垆日征七百万。
本篇是方回所作的一首拟乐府诗。
方回之诗,颇多写雨。如《雨夜雪意》、 《久雨》、 《春半久雨走笔》二首等。但他的写雨诗,醉翁之意不在“雨”,而在“雨”外之情。或抒情、或叹世、或咏古、或伤今,总能超出物质“雨”的描写,达到感情上的渲泄。此诗正是通过对愁绝绵长夏雨的描写,暴露了在这雨灾中不同的生活境况,表达了作者对下层人民的同情。
诗分三层。第一层两句,用简洁明晰、朴素如话的语言,点出了这绵长“苦雨”的期限:一直从四月下到五月。污垢的泥泞(后土原意为土神或地神,这里引伸为土地泥泞。)持续了一个多月。这起首两句写得恰当、轻松、自然。一方面奠定了全诗通俗、朴实、平易的风格;另一方面也深刻地揭示了下文所描写的现实矛盾。因此也可以说它既是起句,又是伏笔和暗线。下边四句则开始写这场雨灾给人民带来的困难和恐惧。 “七日七夜复不止,钱王旧城市无米”,首先点出这场灾难和恐惧的原因:正是这七日七夜不停的雨灾,致使钱王旧城(这里指杭州。五代吴越时杭州为国王钱镠旧都)断缺了粮米。但作者并未将灾难仅停在一事一地上,而是将它扩展到更深更广的方面上去,这正是“城中之民不饥死,亦恐城外盗贼起”的写作用意。即使城中百姓不被饿死,早晚也会被城外盗贼所窃掠。是的,杭州历来为富庶繁荣之区,乐天诗,柳永词,都曾描绘了杭州的繁华。然而“钱王旧城” (杭州)都如此,那么城外之域的人民又该是何种景象、何种状况?人民已可能不堪忍受现实的折磨和雨灾的困窘,去做“贼”为“盗”了。作者正是通过这平淡、朴素的语言,画出了一幅本来就已是贫困、破败,又经雨灾而动荡不安、恐慌绝望的社会画面。而下边一层则通过贫富间的对比描写,揭示了雨灾之中贫者更贫、富者更富的不平现象,实际上也写出了第二层“城中之民”几饿死和“盗贼起”的原因。 “东邻高楼吹玉笙,前呵大马方横行”,雨下月余,集市无米,社会贫匮,人民无食,然而“东邻高楼”上却仍然飘散着享娱耽乐的玉笙之音,仍然有人狂傲不羁策(呵)肥(大马)横行于市;屈曲小街(委巷)家家户户(比门)连早饭都已断绝,然而酒馆(酒垆)每日却可以征盈七千贯钱(十贯为万钱。)的巨额。作者用对比的手法将这不平等的元代社会现实摆在读者面前,进行暴露和鞭挞。欲抑先扬,作者正是将这“玉笙”、“大马”、 “酒垆”等富裕的象征放在面前这贫匮、饥饿、动荡的极不和谐的社会现实中,造成极不和谐的强烈反差,使人在这反差中看到了人与人之间不平等的关系,看到了贫富之间的差别和对立,也看到了作者对下层人民的哀怜和同情。
和杨维桢之深涩、凝隽不同,浅显、平易、朴素就构成了方回(包括本篇在内)诗篇的共同特点。正如他自己在《桐江集》自跋中所说:“回二十学诗,今七十六矣。七言决不为许浑体,妄希黄、陈、老杜,力不逮则退为白乐天及张文潜体。乐天诗,山谷喜之,……。文潜诗自然不雕刻,山谷不敢□也。五言,回慕后山苦心久矣,亦多退为平易,中有阆仙之敲,而人不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