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房前桃树咏佳期赠内》诗文原文与赏析

《对房前桃树咏佳期赠内》言情赠友诗歌



相思上北阁,徙倚望东家。

忽有当轩树,兼含映日花。

方鲜类红粉,比素若铅华。

更使增心意,弥令想狭邪。

无如一路阻,脉脉似云霞。

严城不可越,言折代疏麻。



这是徐悱寄赠妻子刘令娴的诗篇。

在我国历史上,历代产生过一些为数不多的文学夫妻,他们的夫妻生活趣事和流传下来的文学作品,成为文坛的佳话。徐悱和刘令娴即是其中比较有名的一对。

徐悱和刘令娴都出生于诗礼之家,自幼即受到文学的熏陶,其后又都以诗文著称于时,因此,两人得以结合,应当说是如鱼得水。从留下的诗文中可以知道,两人婚后的生活是很幸福的。当时,徐悱在京城长期任太子舍人、中舍人等职,出入宫闱多年,这时,他们的生活是比较平静的。

后来,徐悱因足疾而改迁晋安内史 (郡治所在侯官,即今福州市) ,刘令娴仍留在京城。这一番离别,在他们平静的家庭生活中激起了感情的波澜。他们身居两地,彼此都在体会着离别的相思之苦。徐悱的这首诗和另一首 《赠内诗》 ,当皆作于此时; 而刘令娴的 《答外诗二首》 ,也是饱和着离别的辛酸泪写作而成的,这些诗篇,篇篇感情真挚,读来真切动人。

本诗的诗题很明确,作者看到房前的桃树鲜花盛开,感物而思情,因此写下了这首诗,表达他对远别的妻子的怀念。

“相思上北阁,徙倚望东家”,开头两句开门见山,直抒自己对妻子的强烈怀念之情: 由于强烈地思念你,所以我登上了北阁,在徘徊不定的时候,向四外张望。由于当时诗人在南方,所以他思念北方的亲人,也就要登上北阁,明知千里迢迢,难以望见,然而这样却觉得离亲人近一些,心灵得到一点安慰。徙倚是徘徊、流连不去之意。在强烈的思念中,诗人显然内心很不平静,徘徊流连,正是在这种心理驱使下作出的不自觉的反映。

接下四句诗人描写了房前盛开鲜花的桃树: “忽有当轩树,兼含映日花”,在百无聊赖的时候,突然,诗人眼前一亮,他见到房前桃树上,那无数朵盛开的鲜花在丽日的映照下格外鲜美,你看,这些花朵 “方鲜类红粉,比素若铅华”,红粉是女子化妆用的胭脂,后来常用以代指女子,如杜牧诗句:“偶发狂言惊满座,两行红粉一时回” (《兵部尚书席上作》 ) ,而铅华也是女子化妆用的搽脸的白粉。这四句诗交代了诗人创作时间、情景,桃树只有在春天才开花。春天,正是万物动情的季节,我国古代曾留下无数咏春情的诗篇,而桃树,在我国人民的传统审美心理中,是容易引起男女情思的景物,《诗经》 中的 《周南·桃夭》诗,一开头不就是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起兴,进而引出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吗?诗人见到桃花,想到那美如桃花的妻子,因此,鲜美的红白花瓣在他看来就像妻子脸上的胭脂和白粉了。花草本是无情物,然而,融入作者的主观的感情,这朵朵鲜花,仿佛也都情意绵绵了。因而作者接着写出 “更使增心意,弥令想狭邪”两句,十分自然。因为他原已沉浸在无尽的相思之情中,而眼前的春景,更使他动情,“更使”和 “弥令”两词,把作者的感情充分地表达出来。“心意”是指思念之心情,“狭邪”一词,出汉乐府 “长安有狭邪”,故以 “狭邪”代地名,这里即代指刘令娴在金陵的居处。

“无如一路阻,脉脉似云霞。严城不可越,言折代疏麻。”这最后四句写出山高路远,归期未卜,因此,两地情侣,可思而不及,充分表达了别离的痛苦。前两句写道路的艰难,从建康到福建,山重水复,在交通发达的今天犹觉不便,古代自然更是令人望而生畏了。“脉脉似云霞”形象地写出道途的艰险: 一路上山脉群峰相连,绵绵不绝,高耸入云。后两句是无可奈何的劝慰之辞: 既然关山难越,佳期未知,我就只能折一枝盛开的桃花代替疏麻来寄赠远方离居的亲人了。严城即高城,代指归途难通。此时徐悱身为朝廷的官吏,升迁皆得听命于朝廷,不能随心所欲地行动,这种失去行动自由的苦恼情绪,是可以理解的。“疏麻”是传说中的神麻,其花洁白如玉。屈原在《九歌·大司命》篇中有“折疏麻兮瑶华,将以遗兮离居”句,写大司命以疏麻之花赠送给远离别的亲人。作者在这里化用这一典故,内心感情十分深沉。

应当说,夫妇间赠答之作,古已有之。汉代秦嘉曾作《赠妇诗三首》给妻子徐淑,徐淑回有《答诗一首》 ,皆为后人称道。钟嵘评曰: “夫妻事既可伤,文亦凄怨。” (《诗品》)人们对于这种亲人不得团聚的痛苦总是给予深切的同情的。徐悱和刘令娴的遭遇也是如此。徐悱的这首诗和另一首《赠内》诗送到刘令娴身边之后,刘令娴写了 《答外诗二首》 (第一首一作《春闺怨》 ,第二首一作《咏佳人》 ) ,抒写离别的痛苦和思念之情,这两首诗和徐悱两首恰相映成趣,其第一首写得尤其动人:



花庭丽景斜,兰牖轻风度。

落日更新妆,开帘对春树。

鸣鹂叶中响,戏蝶花间鹜。

调瑟本要欢,心愁不成趣。

良会诚非远,佳期今不遇。

欲知幽怨多,春闺深且暮。

和徐悱诗一样,这首诗中充满对“良会” “佳期” 的强烈渴望。然而可悲的是,他们这种重逢和欢聚的热切愿望却未能实现,徐悱竟然病故于晋安郡,当其丧还京都时,刘令娴悲伤欲绝,她写下“辞甚凄怆” (《南史·刘孝绰传》)的祭文。她追叙生前夫妇间“式传琴瑟,相酬典坟”的欢乐情景; 痛悼“雹碎春红,霜凋夏绿”,使亲人过早地逝去,以至于发出“一见无期,百身何赎”的悲号! 然而“生死虽殊,情亲犹一” ,“百年何几?泉穴方同。” (以上均见《祭夫文》 )其感情之真挚,令人难以忘怀。据说徐悱的父亲徐勉原拟写悼文哀悼儿子的不幸早逝,然而当他见到刘令娴的悼文后,为之搁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