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湖寺和陆子寿》言情赠友诗歌
德义风流夙所钦,别离三载更关心。
偶扶藜杖出寒谷,又枉篮舆度远岑。
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
却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
这是一首叙写友情的七律。
南宋淳熙二年(1175) ,大哲学家朱熹与陆九龄(陆子寿) ,陆九渊(陆子静)兄弟来到信州鹅湖寺(今江西上饶),就有关哲学问题进行了一场大辩论,这是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鹅湖之会”。这次论争,使朱、陆的学术思想明显产生分歧,朱熹从客观唯心主义出发,把封建的伦理纲常说成是客观存在的天理; 陆九渊从主观唯心主义出发,将其说成是人人所固有的“本心”。因而彼此意见出入很大,未能取得一致的结论。但在接触中,双方都一直本着自由讨论、反复商量的态度进行研究。在相会时,陆子寿就曾作诗一首表示了自己的观点: “墟墓生哀宗庙钦,斯人千古最灵心。涓流积至沧溟水,拳石崇成太华岑。简易功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辨古今。”三年后,朱熹路过鹅湖寺时,陆子寿又赶来和他会晤。朱熹便作此篇次其韵,追和其诗。
在这首诗中,显示出了作者求真和谦逊的精神,以及对不同观点持有者的尊重。
首联说陆氏兄弟一向是自己所钦佩的: “德义风流夙所钦,别离三载更关心。”“德义”,指道德修养。“风流”,指风度。陆氏兄弟的修养风度是我素来就钦敬的,如今三载未见则更加关切。作者并不因学术上的不同见解而摒弃彼此间真挚的情谊,说自己敬仰陆氏兄弟的道德品格是为后文共同磋商打下了伏笔。
“偶扶藜杖出寒谷,又枉篮舆度远岑。” “扶”,拿。“藜杖”,用藜树制成的手杖。“寒谷”,冷落的山谷,这里指作者的住处 (福建崇安武夷山中) 。“枉”,枉驾,屈尊。“篮舆”,竹轿。颔联是说,我从武夷山中奔波来到鹅湖寺,陆子寿也屈尊从抚州 (江西抚州) 远道前来。这就把两位学子深沉真挚的友情刻画得形神逼肖,入木三分。朱熹和陆子寿都已年近花甲,一个扶杖,一个坐轿,既合人物身份,又显人物修养,特别是一个 “枉”字,使陆子寿的个人品德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颈联更进一层: “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旧有的学术研究更加精密,新知的学术讨论更加深沉。朱熹强调天理,陆子寿注重 “本心”,两方面的分歧只是唯心主义内部不同派别的争论,从否认世界的物质性这一点来看,两者的思想是一致的,无论是朱之 “理学”,抑或是陆之 “心学”,其目的也都是要人民安于痛苦而不要反抗的。但是,他们之间那种一起协商、互相切磋的学术态度却是值得推崇的。
尾联则发出铿锵之语: “却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 这里的“愁”是反话,事实上是喜的意思。就是说,当我们讨论到非常精深的地方时,我们的精神不是和古代学者贯通起来了吗?那么,说今人和古人有区别,我是不相信的,这真是叫人欢喜得发愁了。前文所交代的陆诗末联曾云: “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辨古今。”陆子寿见解独到,朱熹更高一筹。一个主张古今区分真切,一个要将古今浑为一体,亦即无所谓古今。在这里,我们不能不佩服朱熹言论的精辟。
这首诗为我们生动形象地展现了一幅两友相会,尽情合欢的感人画面,这里有别离再聚的诚挚关切,有如琢如磨的共同磋商,有极富真意的古今浑合,其融洽之德义,其德义之融洽,无不令人钦敬赞赏,叹为观止。从艺术上看,这首诗先以粗笔勾勒,描出形象的轮廓; 中以工笔细摹,绘出形象的主体; 最后画龙点睛,使形象丰满而浑圆。从而形成了一个层层递进、步步深入的有机统一结构,使诗之主旨向更高境界深化和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