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调]寨儿令》诗文原文与赏析

《[越调]寨儿令》言情赠友诗歌

恨负心贼

鸳帐里,梦初回,见狞神几尊恶像仪。手执金槌,鬼使跟随,打着面独脚皂纛旗。犯由牌写得精细,匹先里拿下王魁,省会了陈殿直,李勉那厮也听着: 奉帝敕来斩你伙负心贼!

这首曲子写一个弃妇对梦境的追忆。

开头三句,直写她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梦中所见还清晰可辨,分明是看见了几个面目狰狞的凶神。鸳帐,即鸳鸯蚊帐。狞神,当指阎罗,梵文“阎魔罗阇”的简译,传说是主管地狱的神。

“手执”三句,继写梦中所见狞神。只见他们手拿金槌,后面有小鬼打着一面黑色大旗, 前呼后拥跟随着。 纛 (dao) , 军中大旗。 狞神本来就具有一副恶像仪容,让人震慑,可再看看他们手中的金槌,那随时听候吩咐的小鬼,好不威风,加上那面独杆黑旗,更增加了一种阴森可怖的气氛,足以让亏心缺德者胆寒。

“犯由牌”五句,紧承上句,写地狱之神原来是奉玉皇大帝的敕令为斩负心贼而来。那写有犯人罪状的牌子不是写得很清楚很明白吗?王魁、陈叔文、李勉均在被斩之列。疋先里,即劈先里,首先意。殿直,官名,陈殿直当指陈叔文。 王魁, 《侍儿小名録拾遗》 载曾与妓女桂英山盟海誓, 永不相负, 谁知后来考取功名竟不认桂英。桂英当面自刎,化厉鬼讨索王命。《南词叙录》“宋元旧篇”著录 《王魁负桂英》剧目。陈叔文,戏文有《三负心陈叔文》 ,元人有《陈叔文三负心》杂剧,今不传。关于他抛弃兰英的故事,本事见《青琐高议后集》 卷四,陈叔文授常州直兴簿,家贫不能赴任,得妓女兰英解囊相助,便瞒着妻子与兰英结婚。后来他怕“东窗事发” ,把兰英和女奴推落水中。两人化鬼复仇,陈得到报应。至于李勉的故事,《武林旧事》 录宋官本杂剧,有《李勉负心》一种。从现存部分佚曲推断,是李勉娶妻韩氏后,在春游时遇见一女子,双双私逃外地,生二子,后李勉回家,受了岳丈的斥责,竟迁怒韩氏,把她鞭死。

这支曲子是一个被抛弃的妇女发自心底的不平之鸣,是含血带泪的控诉和呐喊!一个“恨”字,构成全曲的诗眼,然而全曲又不着一个“恨”字。表面为平静的叙述,字里行间却蕴藏着巨大的感情激流。鸳鸯帐里,本应夫妻成双,共度良宵,享受幸福家庭的那种男欢女爱,可如今自己却是形单影只,独守空房。是丈夫因远游而滞留异地吗?还是丈夫从军而戍守边地?不,这些都不是,她已经吞下了一颗被抛弃的苦果。夜太长,难以入眠,刚刚入眠又为梦所扰。也许,自己心里太愁苦了,被遗弃的痛苦在时时煎熬着她; 也许,这种痛苦已经不复存在,而是变成了一种复仇的渴望,这种渴望在痛苦的折磨下越来越强烈,在白天,在黑夜,在睡梦中,于是“复仇之神”终于出现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复仇之梦正是女主人公长时间痛苦积淀的心理显现。

然而,此曲的妙处正在于对女主人公的痛苦心理没有作正面挖掘,而是从梦入手纯为写梦,又通过梦来写人,从而塑造了一个嫉恶如仇的妇女形象。梦的虚幻反衬了现实世界的不合理和封建社会妇女的悲惨命运,恰恰又是女主人公在现实中遭遇不幸而找到的一种心理解脱。但她不像有些弃妇那样自怨自艾,伤心绝望,慨叹 “怎恁今生,天悭运拙” (朱庭玉 《女怨》) ,而是用全身心去恨,不仅恨抛弃了自己的那个负心贼,而且恨所有的负心贼,这样,王魁、陈叔文、李勉这些已经类型化了的人物自然就成为她所鞭挞的对象,具有了一种更广泛,更普遍的意义,进而也表达了她要求爱情忠贞,追求幸福生活的强烈愿望。

这首曲子在艺术上,大胆发挥想象,借神鬼仙帝来抒不平,充满了一种奇幻的色彩。语言运用上明白如话,间或借用一些方言俗语,使全曲更具口语化的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