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言情赠友诗歌
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残月出门时,美人和泪辞。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
这是韦庄 《菩萨蛮》 五首第一。如果我们撇开张惠言强加于其上的政治寓义,不必强求 “寄托”,则此词和美人 “泪辞”的意象,更合乎作品所传达的真实情景和作者所要表现的心理意绪。
既为别离之词,则对别离时意境的创造和心理感受的刻画,便成为此词着意渲染的重心。所谓意境的创造,是一种主客观的整合。这一整合的生成物大于主客观的相加,而具有把玩无穷、再生再造的审美特性。它是时间和空间的瞬间摄取和凝定,是外在景物和内心感受的对位同构。这首词就是将别离时的各个不同场景,按照分别或回忆的历时性顺序组接在一起,从而呈现出一种镜头转换的 “蒙太奇”式结构特征和意境,传达出缱绻难舍、惆怅不已的离别之情和追想之思。
第一个场面,描摹的是别离之“夜”的情景。“红楼”、“香灯”、“流苏帐”,既是外在景物的摄取,点出别离之时间和空间,同时又是别离之人情思的对象化。二者的整合所构成的意境,不惟写出别离时触目兴起的伤感,而且内藏着二人感情生活的温软浓香,是引起他日追忆的情感符号。尤其是 “半卷”之流苏帐,更平添了一段难舍难分、泪眼相向的缠绵之情和挽留之状。
第二个镜头,写辞别的情景。“残月”是时间的标志 (破晓),又是别离的象征,同时在意念上又容易引起凄清、冷落、死寂、伤心等通感。“残月”“美人”和“泪”的同时并呈与组接,创造出一个凄凉绸缪、痛伤不忍的离别氛围,给他日的追思留下一幅永难忘却的图画。
第三个场景 (下片) ,既是上片的延伸,又是追忆时耳畔浮起的回声。而整首词就是将此时此地的感受和彼时彼地的回忆,以蒙太奇的方式组接叠合在一起的,因之,全词既是时过境迁后的回忆、追写,又是当时真实图景的再现、描摹。“琵琶弦上说相思” (晏几道)是一种比较高雅的心曲代白。而琵琶之华美(饰有“金翠羽”),声音之宛转(如黄莺之鸣唱),恰如美人之形象。分别时美人幽怨凄伤的心情,即通过琵琶的音乐语言倾泻出来。因而结尾的叮咛之语,似抒情主人公从弦上的品悟。“弦上黄莺语”和“绿窗人似花”的结合,构成“劝我早归家”的主题。
“绿窗人似花”的以花喻人,不但提供了鲜明的视觉形象,而且含有花落水流红,青春易老,人生难再的喻意,更能促动主人公归家的急迫心情和引动未能归家、辜负红颜的无限憾恨。“绿窗人似花”既带给他幸福的回忆,又将他丢入失落的感觉。如果说全词是对往日生活的“寻梦”,“绿窗人似花”就是寻梦的凝缩。如果说全词是对昔日感情的体验与回味,“绿窗人似花”就是勾起这一体味的深层原因。它是等待、盼望的形象塑造,温软香艳的生活写照,引发伤感的美好记忆,构成冲动的心理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