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查子》言情赠友诗歌
旅夜
薄醉不成乡,转觉春寒重。鸳枕有谁同?夜夜和愁共。
梦好却如真,事往翻如梦。起立悄无言,残月生西弄。
这首词写作者在旅途夜晚由梦前、梦中至梦后,历尽心灵的磨难。梦的全过程,完态可睹。作者曾云: “鬓丝知为谁秋?”词中只字未露。不过,羁旅夜晚,特定的氛围和另首 《临江仙·遣信》 的“此生为客几时休”句,两相照映,已略透信息。隐约可知,所相思者,是为“在水一方”之伊人。
上片写薄醉未梦。古人写相思别恨,常用酣醉梦境为之,这是由于“情知梦无益,非梦见何期” (唐元稹《江陵三梦》) ,极富表达效果之故。但此首开头两句:“薄醉不成乡,转觉春寒重。”却是写另番景象,亦有异曲同工之妙。“薄醉”,言其酒味淡薄,酒力不够,饮而醉之不深,故不能成为梦乡。春日乍暖还寒,又相思萦怀,遂转而有寒意浓重的感觉。三、四句:“鸳枕有谁同,夜夜和愁共”,承上意脉,鸳枕之间,无谁与共,夜夜惟愁是随。前句的“有谁同”,点明作者孤寂无伴,后句用“和愁共” ,概括了内心的痛苦不堪。以“夜夜”修饰,可知此愁持续甚久。
下片,前两句写梦境。旅人辗转反侧,倍受不寐之苦。随着漏移更动,好不容易才入眠成梦。“梦好却如真,事往翻如梦”,梦魂美好,伊人欢会,还如昔日的真实情状。梦毕竟是人们某种虚幻的寄望,“真”只在梦中,过去相亲相爱的情景,反而有一场空的感觉。此种意境在其他词人笔下也多见。两句句法,反复中有转折,旅人欲其“如真”,又怨其“如梦”,矛盾复杂的心态,曲露纸背,意蕴深迥。后两句写梦醒。好梦不长,终落得“不知魂已断,空有梦相随”,这类失落感较之梦前“和愁共”,更不堪承载。于是就有“起立悄无言,残月生西弄”的结句。夜阑人静,旅人起而伫立客栈,满怀愁绪,静默无语,遥望室外,一弯残月升起。清晖暗淡,笼罩着西巷。“悄”字的解法,有静悄和忧愁之异,然以后者更切词意。如《诗经·陈风·月出》 : “劳心悄兮”; 谢庄《月赋》 : “悄焉疚怀”,等不乏其例。从旅人“悄无言”的神态,见出他内心忧思交织,似发出“此时此夜难为情”的心声。最后,融情入景,以景集情,把旅夜相思的深情推向顶端,而又含蓄隽永,耐人寻味。
作者在《金粟词话》 中指出: “词以自然为宗,但自然不从追琢中来,便率易无味。”而且他极推许李易安词: “皆用浅俗之语,发清新之思,词意并工,闺情绝调。”这首词是其词论的实践。全篇虽多用浅俗语,然立意清新,颇有情趣。正如清代谢章铤《赌棋山庄词语》所说此词“著墨无多,寻味不尽,亦异乎屯田俳语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