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年1月13日因鱼骨头刺喉,温流诗人丧于庸医手里了。
比起故作曲家聂耳来,温流不外只多活了一岁(25岁),谁不痛悼这天才的损失呢?
死前半月,温流把继《我们的堡》后的第二册短篇诗集寄我,信上说拟命名为《吼声》,或《开路》,或《田地,咱们守护你》,要我代为决定。凑巧那时我所执教的福建学院附中将届寒假,很忙,没有机会细读, 后来又匆促返家,于是原以为正好在汕头跟也是放寒假的他面谈了。不想就在我返到汕头后不久,即接到了噩耗,他的第2册集子毕竟成为最后的《吼声》了。
于是,我决定命名这温流第2册集子为《最后的吼声》。一半寓有纪念他的伟大精神的意思。
不凑巧的是我自己不曾再回福州去教书,没有余钱可以让它早日出版。
但是,迄今止,打从各方面来的温流的同情者大不乏人, 在广州,还组织了“温流纪念基金筹备会”,依靠大家的热诚援助,毕竟积集了一些钱。尽管仍然不十分足够,而我觉得再不付印将会是我自身的耻羞了。
这样,现今便印刷了这册《最后的吼声》。
这册集子的好歹,我不想另外说话。只是, 为了纪念我们的可敬爱的新诗歌运动的一个死者——温流诗人,我敬请大家无妨买它一册,因为这是值得的!
生前,温流的《我们的堡》便博得了许多青年们的同情,爱好,死后的温流的《最后的吼声》将会使温流永在新青年的心胸上跃跳着他的新生命!
——我是这样的相信着。是为记。
1937年7月9日于厦门大学
(《最后的吼声》, 诗歌出版社1938年版)
赏析 这篇短文是诗人蒲风为温流的第2册诗集写的后记。在此之前,他曾为温流的《我们的堡》作过序。
温流与蒲风年纪相仿,二人同为中国诗歌会的会员, 同是新诗歌运动的积极倡导者。温流的诗作,激越、明朗。可惜的是,诗人的生命太短暂了,1937年1月,因为鱼骨刺喉,时年25岁的温流命丧庸医手上。温流生前仅留下一本诗集,即《我们的堡》。他去世时,这第二本诗集正在蒲风的手里,收诗26首,尚未定名。
鲁迅在1936年写过一篇文章: 《白莽作〈孩儿塔〉序》。他在其中说: “一个人如果还有友情,那么收存亡友的遗文真如捏着一团火,常要觉得寝食不安,给它企图流布的。”蒲风就是这样一个“还有友情”的人,从他这篇文章的前半部分的叙述里,我们可以体味出两人亲密无隙的友谊。作为温流的好友、新诗歌运动中的并肩战友,对于温流这种无谓的死亡,蒲风是不可能不感到沉痛的。痛定思痛,惟有“抱守遗文,以尽对于亡友的交谊” (鲁迅语),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努力去实现亡友生前的心愿。所以,蒲风不惜劳苦,四方奔走,靠着大家的资助,在温流去世当年的年底,就将诗集交付出版了。诗集最后命名为《最后的吼声》,用蒲风的话说,取这个名字,“一半寓有纪念他的伟大精神的意思”。
此文虽是作为后记写的,实际上却是一篇朴素、真挚的悼文。关于诗集本身,已勿需“另外说话”。因为正像鲁迅说的那样, “这诗属于别一世界”, “别有一种意义在”,它本就不是与世上的诗作来一争高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