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隐
家国兴亡自有时,吴人何苦怨西施。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西施是春秋时越国的美女,越国惨败于吴之后,越王勾践把她奉献给吴王夫差,深得夫差宠爱,为之筑姑苏台,尽情欢乐,荒怠国政。越王勾践发愤图强,终于灭吴雪耻。对于吴国之亡,有人归咎于西施,作为“女色祸国”的一个力证。罗隐写这首诗,正是要推翻成说,伸雪她蒙受的不白之冤。
前两句的意思是,国家的兴衰存亡,本有时运在起作用。吴国人何必去怨恨西施呢。罗隐诗文中常提到“时”,如说“但到时来命即通”(《王濬墓》),“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筹笔驿》)。由于在科举考试中频频失意,他认为,时运在人生际遇中起着很大作用。这种观点,在诗人当时,不足为怪。值得注意的是,诗人不仅仅要为西施一个人开脱罪责,还要借此把“女色祸国”的陈腐观念彻底推翻掉。后两句即将这意思推进了一层,说:假如西施倾覆了吴国,那么,后来越国被人家灭亡了,又是哪一个美女的罪过呢?越国在前306年为楚怀王所灭,并不是有绝色美女迷惑越王的缘故,因之把国家灭亡的责任推在一个女子身上,是荒唐的,实际上是为王者开脱罪责。
这是一首论史之诗,借史发论。作者为西施鸣不平,驳斥“女色祸国”的陈词滥调,表现出作者进步的历史观点。
这首小诗虽只四句,但容量颇大,在如此短小的篇幅中,阐明如上所述的原则问题,且富有说服力,显示出作者的笔力矫健。
以议论入诗,容易流于枯燥。诗人为了弥补这个缺陷,使它尽可能具有形象性。如第二句,设为吴人责怪西施,这就有了感性形象。后两句,用假设诘问句,如面向读者在问,诗人的声色表情犹在目前。
有不少诗人写了为西施鸣不平的好诗,如与罗隐同时的崔道融的《西施滩》: “宰嚭亡吴国,西施陷恶名。浣纱春水急,似有不平声。”宋王安石的《宰嚭》: “谋臣本自系安危,贱妾何能作祸基?但愿君王诛宰嚭,不愁宫里有西施。”但若以思想高度而论,罗隐此诗无疑要高出一筹。
唐人诗句中用俗语者,惟杜荀鹤、罗隐为多。……罗隐诗如曰: “西施若解倾吴国,越国亡来又是谁?” ([宋]王楙《野客丛书》卷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