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泳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
这是一首试帖诗,本由朝廷规定格式,限用官韵。按规定至少要写四韵八句才算成篇,中唐以后,规定为六韵,诗人却只作两韵四句。他为何作此“不合规格”的诗呢?据计有功《唐诗纪事》说,主考官问祖咏为何只写四句,他的回答是: “意尽。”可见祖咏对此诗颇为自豪。
祖咏和王维相友善,也是一位善于描摹大自然的诗人。首句“终南阴岭秀”,写终南山秀色可餐。终南,即终南山,为秦岭的主峰,在古长安南。王维在咏《终南山》诗中,曾描绘过它那雄伟磅礴的气势,变化多姿的景色。“终南阴岭秀”,“阴”指北面(俗以山北为阴),“秀”即秀美,苍翠欲滴。这句是说,自长安城南望终南山,它北面的山坡上,好一派苍秀欲流的景色!总写“望”的部位和概貌。“阴”字是诗眼,因为“阴”,所以还有“余雪”,于是为下一句的抒写埋下了伏笔。“积雪浮云端”,写终南山的高峻,是“终南阴岭秀”的细部描绘,切题中“余雪”二字。积雪如何能高出云端呢?答案很清楚,是因为“阴岭”山峰高出云端。积雪未融,犹如“白云”,加之山上白云不断流动,就好象阴岭的积雪浮在云层之上似的。一个“浮”字极为传神,既写出山高,又表明雪厚。
“林表明霁色”,以“霁色”正面写“余雪”。林表,即树梢。霁色,是指雪停之后阳光给“林表”涂上的色彩。“明”,指天空晴朗,它与“霁”字互为映衬,相互发明。不难想象,这该是多么美的一幅雪景图啊!晴朗的天空,浮云环抱着山顶上白皑皑的积雪,好象是飘动的白纱;树梢上的冰雪闪着晶亮的银光,构成了一个琉璃世界。还有那林中和山坳里深浅不同的阴影衬托其间,更加显出形象阔大,层次清晰,色彩鲜明。这是诗人自长安远观终南积雪的情景。长安距离终南山有三十多公里,不仅阴天看不清它的真面目,就是晴天,也多半是被烟雾所笼罩;只有雨雪初晴时,才是认识终南山最有利的时机。可见这个“霁”字有多么重要!接着便很自然地引出了最后一句。
“城中增暮寒”,由写景转而抒情,是发感慨。俗语说“霜前冷,雪后寒”,“日暮天寒”,这时望终南余雪,景色虽好,但暮寒骤增,自然会使诗人的构思从有形有色的“余雪”,飞跃到无形无色的“余寒”。雪意从终南山,延伸到长安城内,也从视觉感受,扩展到温度的变化,真有“意内言外”之妙。
这首诗虽然短小,确已“意尽”,难怪千百年来为人传诵。
有司试《终南望余雪》诗,咏赋曰: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林表明霁色,城中增暮寒”四句,即纳于有司。或诘之,咏曰: “意尽。” (计有功《唐诗纪事》卷二十)
说得缥缈森秀。(钟评) (钟惺 谭元春《诗归》)
此诗须看其安放题面次第。如月吐层云,光明渐现,闭目犹觉宛然也……此诗处处针线细密,真绣鸳鸯手也。(徐增《说唐诗》卷八)
咏高山积雪,若从正面着笔,不过言山之高,雪之色,及空翠与皓素相映发耳。此诗从侧面着想,言遥望雪后南山,如开霁色,而长安万户,便觉生寒,则终南之高寒可想。用流水对句,弥见诗心灵活。且以霁色为喻,确是积雪,而非飞雪,取譬殊工。(俞陛云《诗境浅说续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