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夤·蝴蝶三首(选一)》原文与赏析
徐夤
不并难飞茧里蛾,有花芳处定经过。
天风相送轻飘去,却笑蜘蛛谩织罗。
蝴蝶是最惹人喜爱的昆虫之一,是古代咏物诗偏重的对象。宋人谢无逸曾一气写了蝴蝶诗三百首,颇多名句,因被称为“谢蝴蝶”,诗坛传为佳话。徐夤则是更早的一位蝶痴,曾为蝴蝶写诗两组,另一组是七言律体。这一首则选自三首一组的绝句。咏物诗的重要一法,就是将物人格化,赋予物以人的情感。这样,不必专有寄意,也能自成境界。此诗就是如此。
“不并难飞茧里蛾。”首句谓 蝴蝶天赋伶俐,却凭空拉出飞蛾作对比,构思独到,饶有意趣:飞蛾的特性之一是早先的作茧自缚,给人天生拘谨笨拙的感觉。相形之下,蝴蝶是乐天而逍遥的。事实上,“青虫也学庄周梦,化作南园蛱蝶飞” (《初夏戏题》)之前,本有作茧成蛹阶段,不过不象蚕蛾出自茧中那样广为人知,写诗更可不管。飞蛾从茧里爬出时,体态臃肿,翅短难飞,而且须眉皆白,有龙钟老态。蝴蝶就不同,其体态窈窕,翅大善飞,五彩缤纷,天生丽质。对蝴蝶没有一字正面的描写,却通过茧蛾的反衬尽得其风流,手法别致。
“有花芳处定经过。” 次句写到蝴蝶普遍的习性,这就是一个词牌字面所显示的: “蝶恋花”。与蝶为伍的还有蜂。但蜜蜂采花是为酿蜜,所以给人辛勤劳动的印像;蝴蝶采花却不能酿蜜,于是给人以天赋轻狂的感觉: “身似何郎全傅粉,心如韩寿爱偷香。天赋予轻狂!” (欧阳修) “三百座名园,一采一个空,难道风流种。” (王和卿)贪花爱美,却不专一持久,“有花芳处——定经过”,就含有这样的意味。这就在写实中赋与蝴蝶以多情而不忠实的人间风流少年形象。诗人向所咏对象投去了一个友善的讥诮,敦厚耐味。
“天风相送轻飘去,却笑蜘蛛谩织罗。”如果说前句写的是普遍习性,这后二句写的便是一种特殊情景;前句有讥诮,这二句则转为赞许。有人把生活比作网,则一面是情网,一面是罗网。蝴蝶的天敌之一便是蜘蛛。花阴处画檐前,常常布有它的罗网。蝴蝶不小心自投网中,则成为蜘蛛的美餐。而诗人笔下的这一只蝴蝶,却天生机警,能履险如夷。“天风相送”,意味着其运道也好(“天风”不作“好风”,不但表明是高处的风,而有得天赞助之意)。更有趣的是,诗人赋予这只蝴蝶以俏皮。它似乎有意从蜘蛛的鼻子底下飞过,逗得其谗涎直流,却又轻飘远举,嘲笑着敌害的枉费心机。一“笑”字使蝴蝶具有了人的品格,它活泼、机智、幽默而勇敢,是个可爱的小精灵。而蜘蛛的颟顸傻眼之态也跃然纸上,那是人间罗织构陷的奸邪者的变相。
这首诗在写作上除人格化的手法外,牵入与蝴蝶相关或敌对的昆虫作陪衬和烘托,作用很大。这样做,既突出了对象性格,又省去了冗繁的正面叙写。诗人不但注意到蝴蝶的共通特性,还妙于观察,写出了其中机智可爱的“这一只”,也是其成功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