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宫春 初自南郑来成都作·陆游》原文与赏析

陆游

羽箭雕弓,忆呼鹰古垒,截虎平川。吹笳暮归野帐,雪压青毡。淋漓醉墨,看龙蛇飞落蛮笺。人误许、诗情将略,一时才气超然。何事又作南来,看重阳药市,元夕灯山。花时万人乐处,欹帽垂鞭。闻歌感旧,尚时时、流涕尊前。君记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

这首词是乾道九年(1173)春在成都所作,陆游时年四十九岁。乾道八年(1172)冬,四川宣抚使王炎从南郑被召回临安,陆游也被改命为成都府安抚司参议官。从南郑行抵成都,已经是年底。词题说是初来,词中写到元夕观灯、花时游乐等等,应该是次年的春天了。词中说到看重阳药市,那是预先设想的话,因为这年秋直到年底,陆游代理知嘉州,并不在成都。

乾道八年,陆游活动在南郑的王炎幕府,对抗战的胜利满怀希望。但结果由于当权派坚决主和,王炎和陆游都被调回后方。这首词,就是他调到成都以后所写,表达了悲愤而又慷慨的心情。

词的上片,写他在南郑时期的一段从军生活,作者十分珍视地回味着这段生活。他想到在那辽阔的河滩上,峥嵘的古垒边,手缚猛虎,臂挥健鹰,气概豪迈,令人鼓舞;悲笳声里,雪花乱舞,兴酣落笔,草下了龙蛇飞动的字幅和气壮河山的诗篇,又多么值得自豪!可是投降卖国的逆流,突然冲毁了词人壮美的梦境。调离南郑,到达成都,即意味着诗人抗金愿望暂时不能实现,从而使自己的文才武略,无补时艰。“人误许”三字,不是谦词,而是对南宋投降派用人失当的愤怒谴责。

下片与上片对照鲜明。在繁华的成都,药市灯山,百花如锦,有人沉醉于此。可是在爱国词人的心眼里,在民族灾难深重的时代,锦城的歌管岂能平息他胸中的抑郁不平之气,有时在尊前也不免泣然涕下。“何事又作南来”一问,蕴藏着无限悲愤在内!最后三句词人坚决地表示:破敌功名的取得,要靠人的力量,不是由天来决定的。在陆游的许多诗篇里,反复强调人定胜天的思想,在这首词中也是如此。说明词人的拏云心事,并没有因为环境的变化而消沉,却是更坚定了。

人当少年气满,视青紫如拾芥,几经挫折,便颓废自甘。放翁独老犹作健,当其上马打围,下马草檄,何等豪气!迨漫游蜀郡,人乐而我悲,怆然怀旧,而封侯夙志,尚欲以人定胜天,可谓壮矣。此词奋笔挥洒,其才气与东坡、稼轩相似。(俞陛云《两宋词选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