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胜寺后,有竹千余竿,独一根秀出,人呼为竹尊者

惠洪

高节长身老不枯,平生风骨自清癯。

爱君修竹为尊者,却笑寒松作大夫。

未见同参木上座,空余听法石於菟。

戏将秋色分斋钵,抹月批风得饱无?

这是一首咏竹诗,所咏的乃是秀出之竹,即诗题所说的“竹尊者”。所谓“尊者”,在佛典中也有德智兼备的意思在内。独秀于众,超俗不凡,正所以引起诗人之咏赞也。

“高节长身老不枯”,前人常常以竹节比喻人品端直,心胸豁达,如言“高风亮节”。此处“高节长身”义含双关。“平生风骨自清癯”,则由外形进入内质,绘其神态。言其风骨清峻,自然天成,决非矫揉造作。

“爱君修竹为尊者,却笑寒松作大夫”,以寒松之俗反衬修竹之尊。“寒松作大夫”,说的是秦皇泰山遇雨,避于松下,封松为五大夫的故事。诗人一反传统,化褒为贬,讥讽松树接受秦皇封号,把它作为尘俗中官宦的象征。接着“未见同参木上座,空余听法石於菟”两句,进一步刻划秀竹。“木上座”原指手杖。苏轼有《送竹几与谢秀才》诗曰: “留我同行木上座,赠君无语竹夫人。”此处似指木莲花座上的神佛而言。“同参木上座”即共同参拜神佛。“听法石於菟”是“石於菟听法”之倒装。佛经中有老虎听法的故事(“於菟”即“虎”字缓读)。“未见”、“空余”说明秀竹既未去“同参”,亦不曾“听法”。此实赞美“尊者”真正悟道。唐后期盛行南宗禅,重顿悟而不重渐修,这里正说明“尊者”具有更高一层省悟功夫。

“戏将秋色分斋钵,抹月批风得饱无?” “抹月批风”典出苏轼:“贫家何以娱客,但知抹月批风”(《和何长官六言次韵》),意指以风月当餐(细切叫抹,薄削曰批)。这二句意谓,如果将这些深绿的竹色分给僧人当斋味,不知能否填饱肚子?自然,这秀竹之秋色无法饱人饥肠,但其隐君子般的神情雅志必能悦目怡情,陶冶胸怀,从这个角度说,依然“秀色可餐”。这里仍然从神态高度倍赞修竹。

唐人咏物贵实,体物入微。宋人尚奇,凡发想落笔,必出人意表,崛峭破空,曲折有致。本诗除首句直描修竹外,以下各句均离开秀竹本身,而从不同的角度,对其写意造境,由深处拗折,在空际盘旋。其意境深婉不迫,幽邃涤荡,只可意会,难以言传,深得宋诗风味。无怪乎江西派开山祖黄庭坚要“见之喜,因手书此诗,故名以显”(吴曾《能改斋漫录》)了。

近时僧洪觉范颇能诗……又善作小词,情思婉约,似少游。(许《彦周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