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端友
寒林残月欲栖乌,壁里青灯乍有无。
小雨愔愔人假寐,卧听瘦马啮残刍。
这首诗应是作者在黄昏时候,投宿野店,心怀凄苦的情景下写成的。诗题中的“济州”为今山东巨野县,是作者的故乡,所以,这是作者回到故乡时住在旅馆里写的一首诗。
第一句,写旅馆的外景。“寒林”,秋冬时萧瑟的树林。“欲栖乌”,是倒装词组,即乌欲栖。这一句写旅馆周围的荒郊野景,同时点明了季节。在这林树萧疏、微阳欲尽的时候,乌鸦鼓着倦翼飞回老巢栖止,我这个孤零零的异乡倦客,也投宿到寂寞凄清的旅馆里。古人说,最无聊赖是黄昏,作者的心情,可以想见。
第二句,写旅馆内景。青灯,昔人用青油(桕油)蘸灯草燃点的灯。简陋的旅馆的壁上放置一盏青灯,它的光本来就很昏暗,微风吹来,更闪烁不定,时有时无。其境况之寂寞孤单于此可见。
第三句,从环境景物转写旅人的心情。上面的寒林、残日、乌鸦、青灯都是物,也就是环境景物。“小雨愔愔”即濛濛细雨也。这样的雨最易使人感到心烦意乱,在百无聊赖的黄昏,窗外偏又下起濛濛细雨,旅况之寂寥更进一层。当此孤栖的漫漫长夜,诗人欲睡不能,只得先假寐一会儿。假寐是不脱衣而坐着或躺着,也就是打盹儿。
第四句承上,进一步写旅怀凄苦。“刍”,喂牲畜的草料。上床就寝后,始终难以入睡,隔墙一匹瘦马吃啮残刍的窸窣之声,也听得十分清楚。
这首诗的抒写,从野外到馆内,从假寐到就寝。前两句从看到写景,后二句从听到抒情,层次井然,而且景中寓情,情中寓景,情景交融,自然贴切。
外祖晁君诚善诗,苏子瞻为集序,所谓“温厚静深如其为人”者也。黄鲁直常诵其“小雨愔愔人不寐,卧听羸马龁残刍”,爱赏不已。他日得句云: “马龁枯萁暄午梦,误惊风雨浪翻江。”自以为工,以语舅氏无咎曰: “我诗实发于乃翁前联。”余始闻舅氏言此,不解“风雨翻江”之意。一日,憩于逆旅,闻旁舍有澎湃鞺鞳之声,如风浪之历船者,起视之,乃马食于槽,水与草龃龊于槽间,而为此声,方悟鲁直之好奇。然此亦非可以意索,适相遇而得之也。(叶梦得《石林诗话》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