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魏两晋南北朝诗歌·建安诗歌·曹植·七哀诗》鉴赏

《汉魏两晋南北朝诗歌·建安诗歌·曹植·七哀诗》鉴赏

曹植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

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子妻。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这首《七哀诗》,是曹植的后期作品。

本篇有题《怨诗行》(《乐府诗集》),《晋乐》曾用它作为歌辞,分为七解;有的又题为《杂诗》,如徐陵《玉台新咏》等。

何谓“七哀”?六臣注《文选》吕向云:

“七哀”,谓痛而哀,义而哀,感而哀,怨而哀,耳目闻见而哀,叹而哀,鼻酸而哀也。

可见,“七哀”者,是表示哀思之多,极言悲痛心情的。在建安诗人中,以“七哀”为题的还有阮瑀和王粲,特别是王粲之“七哀诗”更为著名。

诗的内容,是写思妇怀念游子的哀怨,所以,称为“闺怨诗”。但也有人认为诗中是另有寄托,即:曹植以“孤妾”自喻,以诗“讽君”的。究竟是何含意,读完全诗自会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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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诗十六句,有三层意思:

第一层:时、地、人、境
(即前四句)——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上有愁思妇,悲叹有余哀。

这里的流光,是指如水之月光。徘徊,有犹豫不前之意。这四句诗的意思是:

明月照射在高高的楼上,移动极慢的月光,有如水波来回荡漾。楼上那个满怀愁思的少妇,悲叹中流露了无尽的哀伤。

此诗中,值得作深层体悟的是这样两句:

“流光徘徊”,这不仅指当时月光移动极慢,令人感到夜特别长,而且也暗指自已那长年不归的夫君。诗人以这样作为“起句”,为下句“思妇”的无尽哀伤作了铺垫,而且更为全诗“破题”。

“悲叹余哀”,既已“悲叹”,且尚有“余哀”,为什么会这样浓重的哀伤呢?这是诗人特设的一个悬念,诗即转入下一层:

第二层:交代思妇身分
(接着二句)——

借问叹者谁,言是宕 (荡) 子妻。

诗人用了一个设问句,引出了下文:

请问发出哀叹的究竟是谁呀? 自说自己乃久游不归者(宕子)的娇娘。

下边即进入全诗的主体部分,即:

第三层:思妇倾诉哀愁(接下的十句)


君行逾十年,孤妾常独栖。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先看这六句,其中比较难于理解的只有两个词语:一是清路尘,一是浊水泥。其实,两者同是一物,浮者为“尘”,沉者为“泥”。不过,尘与清字连用,即含有尊贵之意,而“浊泥”,则有卑贱之慨。颜师古注《汉书·司马相如传》时,曾有云:“言清(尘)者,尊贵之意也”。可以将这六句诗作如下语译——

您离家已超过十年,我总是孤独守着空房。

您像道上扬起的轻尘,我如永沉水底的泥浆;

您浮我沉态势虽异,何时两相汇合了,就是一样!

思妇对于自己丈夫的感情是真挚的、忠贞不贰的。于是,在作了上述那种慨叹之后,还是下定决心地说——

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

长逝,往远处去。逝,往也。良,总是,久久。这四句的语译是:

我甘愿化作柔和的西南风,往远处去投入您的襟怀;

可您的襟怀总是不为我打开,那我还有谁可依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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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诗在艺术建构上有自己的特色。全诗十六句,只在前六句就用了既形象又简约的诗语,把时间、地点、人物、事件和环境等诗歌的必要构件,一下都给以交代清楚,为“少妇自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把腾出的大块空间,用浓重笔墨充分地描写诗歌的主体内容——少妇盛年独处,长期被弃置的怅惆与悲哀。特别是在诗尾缀上“贱妾当何依”一句,让全诗戛然而止,这简直是神来之笔,使少妇一下就从“苦思”、“哀思”之中站立起来,向“宕子”提出了质问。这不仅仅集中地表现了少妇对负心宕子绝望时的怨愤心情,同时她也代表着那些被冷落、被遗忘的一切“弃妇”们所发出的正义呼声。

值得人们注意的是上述这些重要内容,都是通过安排一系列关系中加以表达的。只要我们仔细体察,就可以看到作者诗笔的疏密、篇幅的繁简、情韵的浓淡、以及内容的重点与一般等等,都是经过细心妥善的处分,使其共同为突出中心服务,才收到了良好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