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李白这首诗,表达诗人政治失意后内心孤独和苦闷的思想感情。艺术上没有采取直接倾泻式的抒情方式,而用曲折委婉的手法,感人至深。
李白诗善于发端,此诗也见一斑。诗人下笔点题,突出一个“独”字。春天幽静的月夜,月色溶溶,花香袭人,赏春月,观春花,饮春酒,岂不快哉。令人惋惜的是诗人自饮自酌,竟无一人陪诗人共饮,“一壶酒”已见冷清,“独酌”、“无相亲”重复言之,倍见孤独之情。美丽迷人的环境气氛反而显得愈为凄清。环境的优美与人心的寂寞对照,形成了一层转折。然而口吐天上文的诗人,顿发奇思,邀来天上的明月、月光下自己的影子,助酒佐兴。冷清的场面又显得气氛热烈,情调也变得乐观。由孤独变为不孤独,这是又一层转折。
中间四句,两层转折,尽管诗人主观上如此盛情,然而诗人痛苦地感到:月亮毕竟不会饮酒,至于自己的身影也不能举杯对酌,只能徒然伴随自己而已。“既”、“徒”二字,紧相呼应,显露出再次失望的心境。这是一层转折,由不孤独又变为孤独。接下去,诗人进一步自我解脱,遗憾虽然遗憾,但如此美好的春宵怎能虚度!姑且暂与明月和身影作伴,在春暖花开之日及时行乐吧。诗意稍稍扬起,又由孤独的心境转化为不孤独。然而,这种强颜为欢却掩不住心灵的悲哀和凄凉,联系开头“独酌无相亲”可知,诗人正是备尝了人生的苦味和现实的沉重打击后,才有意避开这黑暗昏浊的世界,来独自“行乐”,自行排遣心灵的苦闷。
“我歌月徘徊”以下四句,写自己醉舞高歌的情景。要说李白浪漫,他也真够浪漫的。他自饮自酌,边饮边舞,酒酣兴浓时,明月与影子同自已更加亲近。诗人对月高歌,明月徘徊左右,依依不舍,仿佛倾听自己的歌声;影子陪自己起舞,舞兴正浓,影子也显得零乱。直到醉倒之后,醉眼模糊,月光看不见了;躺在花丛,影子也不得不与自己分离。运用拟人化的手法,将明月、影子写得极富人情味。
这场纵酒自乐,至此本该结束。然而诗人在结尾将笔锋一转,提出自己诚恳的愿望。“无情游”很值得玩味。月亮、影子都是没有知觉情感的事物,李白与之交游,故称“无情游”。“云汉”,是银河,这里指天国。诗人与明月,影子相约,愿永远相伴、远游行乐,并期待到神奇的天国相聚。诗人对物抒情、淋漓尽致地倾吐着自己的向往。诗人正是对人世太有情了,才产生了深重的内心痛苦,诗人不愿与污浊的社会同流合污,所以才感到孤独,才与明月、影子为友。至此,诗意升华到一个更加深刻的境界。
李白喜爱明月,他的一生与明月结下不解之缘,呼明月为友,自然不足为奇。至于呼影为友,可能受陶渊明和南朝诗人何逊的启迪。陶渊明有“挥杯劝孤影”(《杂诗》其二)《形影神》三首诗中,形与影相互对答。何逊《赠族人秣陵兄弟》:“羁族无俦匹,形影自相亲”。李白推陈出新,更加出神入化。
通览全诗,深沉的孤独感是贯穿全篇的题旨,诗人在艺术上层层转折、波澜起伏,愈转意蕴愈深。再者,诗人以乐写哀,以旷达写悲郁,别有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