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
松阴一架半弓苔,偶欲看书又懒开。
戏掬清泉洒蕉叶,儿童误认雨声来。
这首诗在构思上与前一首同出一机杼:以静境写慵懒无聊,又从动境反衬恬静闲适。一样地写得活泼自然,富有情韵和机趣。
首句写庭院之小和静。古以五尺为一弓,“半弓”是极言庭院很小。半弓之大的小院里,松阴覆罩,满地绿苔。这跟“芭蕉分绿与窗纱”一样使人感到清凉、幽静。这已经有了“闲”的环境与氛围。不过这“闲”境还不只是表面的,庭院很小而绿苔满地,就告诉我们此院人迹罕到,主人交往不多,平日又懒于打扫。我们读读也是写闲居的王安石《书湖阴先生壁》中“茅檐长扫静无苔”之句,这层意思就不难体会到了。
第二句写初夏日长,午睡起来以后的慵懒心境,是上一首中“日长睡起无情思”的具体化、形象化。本来幽静的环境正适宜于读书,可诗人却没有那样的兴致和心绪:偶然想看看书,却又懒得翻开。我们似乎看见了诗人拿起书来重又放下的那副懒洋洋的动作神情。完全是老实话,大白话,却很生动传神。
三、四两句笔意一折,转出全新的境界。他两手捧起院中清澈的泉水,洒向那碧绿的阔大的芭蕉叶上,发出一阵沙沙的声音,惊动了庭中的孩童,他们误以为是下起雨来了。孩子们的天真无邪,他们的惊喜,诗中没有写出来,我们却能想象出,甚至能听到那欢快的笑声。他们的惊喜、欢笑,给这狭小的、安静的、沉闷的小院平添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读来真是意趣盎然。不过,懒于翻书却去掬泉,这本身就是一种无聊赖的表现。前句着一“戏”字,与后句“误认”相呼应,暗示我们:诗人是有意戏逗孩子,同上首中写孩子们捉柳花一样,他是要借他们的童真与欢乐,来打破这小院的沉静,来调节这闲居的烦闷无聊,以求自娱。因而这掬泉的动作和兴致,恰与无心读书的慵怠相映衬,互为表里,相反而相成,从生活的乏味里发掘出生活的情趣。
诗人运用日常口语入诗,浅近通俗,不重典实而重抒写性情。他写闲居生活的慵懒、无聊、烦闷,却能写得很轻快、很活泼,很超拔。他又不象苏轼那样通过自我排解来达到一种超旷的境界,显得有些飘逸。他对生活的描写很具体,很实在,很细致,也很深入,因而显得平易亲切。你能感受到他的无聊甚至郁闷,可是丝毫没有沉重感,相反,他将你带入那轻松而饶有情趣的诗境之中,去领略一种轻巧自由、活泼洒脱的韵味和风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