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两宋词·曹组·扑蝴蝶》曹 组
曹 组
人生一世。思量争甚底①。花开十日,已随尘共水。且看欲尽花枝,未厌伤多酒盏,何须细推物理。幸容易。有人争奈②,只知名与利。朝朝日日,忙忙劫劫地③。待得一晌闲时④,又却三春过了⑤,何如对花沉醉。
注释 ①甚底:什么。②争奈:怎奈。③忙忙劫劫:忙忙碌碌。④一晌(shǎng):一会儿。⑤三春:春天的三个月先后分别称为孟春、仲春、季春。
鉴赏 这首词以通俗的语言写人生,以议论为主,从否定的角度表达自己的人生态度。北宋末,俳谐词蔚然成风,曹组作品便是其中代表。王灼《碧鸡漫志》说元祐年间的王彦龄,政和年间的曹组皆能文,曹作有《红窗迥》及杂曲数百解,闻者绝倒,可谓滑稽无赖之魁。又说:“今之少年,不学柳耆卿,即学曹元宠。”将曹组与柳永对举,可见其所作俗词在当时的影响力。这首词夹杂着俗语,但从整体风格看还算不上谐谑之作。
有馀闲图(局部) 【元】姚廷美 美国克利夫兰艺术博物馆藏
作者的否定主要有两层。一层否定人生可以长久,一层否定忙忙碌碌,斤斤计较,争名逐利的生活态度。后者建立在前者的基础上,两层意思交替写出。词意谈不上有新意,好在表达得干脆彻底,倒别有一番趣味。起句开门见山,挑明对人生的看法。结句说明人生苦短,劝人及时行乐。人生唯短短一世,想一想有什么可争的。一二句形成因果关系。整首词都没有在具体形象的描绘上着力,只是“花”的形象前后出现了好几次。花开仅短短十日就匆匆凋零,归于尘水。此句浓缩了苏轼《水龙吟》的词句:“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人生不满百,放到历史的长河中就像我们看到的花开一般短暂,最终也会像花那样归于尘土。“且看”“未厌”“何须”三个词都有明确的倾向性。垂暮之人就像花朵凋零殆尽的花枝,既然人生难逃此劫,何不尽情贪杯,何须纠缠细物,寻根问底。
作者自己是看透了,可偏偏有那么多人执迷不悟,整天为名利奔波缠斗,回过头来,人生短暂的时光已如白驹过隙,一去不回。等到繁华落尽,终于落得清闲之时已垂垂老矣。就像兄弟按年龄大小排出伯仲叔季的次序一样,春天也按时间先后分为几个阶段,早春、中春、暮春分别称为孟春、仲春、季春。它们象征着不同的人生阶段。三春一过,花自凋零水自流。百年之后,名和利皆归尘土。说到这里,作者提出了他的应对方法——对花沉醉。不争不求好过一番争斗之后仍落得两手空空。花间一壶酒,便可暂时忘却人生的苦短。在花与酒的芳香中沉醉,偷得浮生之闲,也算赢取了时间。
赵万里先生在《校辑宋金元人词·箕颍词题记》里指出谑词多见于小说、平话中,与雅词对称。此外尚有俳词,亦两宋词体之一,与当时戏剧相互为用。这首词的风格与我们在古典小说中看到的那些通俗诗词是相当接近的。(刘珺珺)
链接《扑蝴蝶》词牌。清代学者毛先舒在《填词名解》卷二中说:“唐东京二月为扑蝴蝶会。《杜阳杂编》云:‘穆宗时,禁中花开,夜有蛱蝶数晚飞集,宫人或以罗巾扑之,并无所获。上令张网空中,得数百,迟归视之,皆库中金玉器也。’”扑蝴蝶会这一春日活动在中唐时期逐渐由宫廷走向民间。由此可知,《扑蝴蝶》这一词牌就是取意于中唐时的这一春日活动。敦煌曲子词中就有这一词牌出现。
调笑戏谑的词作——俳谐体。词中专门表现诙谐幽默情感的一类作品,谓之俳谐体,又称滑稽词、戏谑词、俳词等。宋代以前传统诗文中本来就有“俳谐文”“俳谐诗”,意指诗文中嘲戏、谐谑之作。词初起时原就是酒边花前供人嬉笑娱乐的文体,更宜于直接继承俳谐体诗文戏谑取笑的手法,来填写娱宾遣兴的歌词,故在唐五代词中就已有了这类调笑戏谑的篇什。入宋以后,此体渐盛。真宗时诗人陈亚专用药名嵌入词中,创作了大批嬉笑之词,轰动一时,其词被称为“俳谐之词”,其人亦被呼为“滑稽之雄”(吴处厚《青箱杂记》卷一)。北宋后期,出现大批专写俳谐词的文人,故近人刘永济《词论·通论》谓其时于“侧艳之外,复有滑稽一派”。北宋后期至南宋前期著名的俳谐词人有张山人、王彦龄、曹组、张衮臣、邢俊臣、张继先、康与之等。风气所致,连一些大词人也不废俳谐,如苏轼词中就有好几首滑稽风趣之作,辛弃疾词中俳谐体或带有俳谐意味的词约有六十余首,占其词总数十分之一左右。宋代词人不但用俳谐体来抒写日常生活中的轻松幽默、滑稽戏笑的情趣之事,而且还寓庄于谐,用之以针砭社会弊端,抨击黑暗政治。尤其是北宋末年和南宋晚期,俳谐体的政治批判词两度形成高潮,出现了不少尖酸泼辣,深刻而又活泼的佳作。(据王兆鹏、刘尊明《宋词大辞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