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词鉴赏·《沁园春(带湖新居将成)》
带湖①新居将成
三径②初成,鹤怨猿惊③,稼轩未来。甚云山自许,平生意气;衣冠④人笑,抵死⑤尘埃⑥。意倦须还,身闲贵早,岂为莼羹鲈脍⑦哉。秋江上,看惊弦雁避⑧,骇浪船回。
东冈更葺茅斋,好都把、轩窗临水开。要小舟行钓,先应种柳;蔬篱护竹,莫碍观梅。秋菊堪餐,春兰可佩,留待先生手栽⑨。沉吟久,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
【注释】
①带湖:在信州府(今江西上饶市)城灵山门外。辛弃疾在此地营造别墅,题名“稼轩”,并以为自己的号。此词作于淳熙八年(1181)辛氏第二次帅豫章时。
②三径:原意为三条小路。语本《三辅决录》,西汉末年,兖州刺史蒋诩辞官归隐,于院中特辟三径,经此三径出入,只与高人隐士相交往。后世即以三径称隐者的家园。
③鹤怨句:化用孔稚圭《北山移文》句意:“蕙帐空兮夜鹤怨,山人去兮晓猿惊。”此借抒自己思谋隐退之情。
④衣冠:代指为官者。
⑤抵死:总是。
⑥尘埃:指污浊的红尘,即官场。
⑦莼羹鲈脍:《世说新语·识鉴》:“张季鹰辟齐王东曹掾,在洛,见秋风起,因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意尔,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遂命驾便归。”
⑧惊弦雁避:庾信诗:“麋兴丽前,雁落惊弦。”作者以此自喻忧谗畏讥的心态。
⑨秋菊三句:语出屈原《离骚》:“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喻志行高洁。
【评点】
卓人月《古今词统》:功名一鸡肋,人世九羊肠,张翰莼鲈,有托而逃。稼轩识得。郑域养鱼求蚁亦经纶,稼轩种柳观梅皆事业。
黄蓼园《蓼园词选》:稼轩忠义之气,当高宗初南渡,由山东间道奔行在,竭蹶间关,力图恢复,岂是安于退闲者!自秦桧柄用,而正人气沮矣。所谓“惊弦”、“骇浪”,迫于不得已而思退,心亦苦矣。末又云:“怕君恩未许,此意徘徊。”退不能退,何以为情哉!
陈廷焯《云韶集》:起笔高绝,洒落如此,真名士也。抑扬顿挫,跌宕生姿,字字幽雅,不减陶令。款款深深,一往不尽。
陈廷焯《词则》:抑扬顿挫,急流勇退之情以温婉之笔出之,姿态愈饶。
周济《介存斋论词杂著》:北宋词多就景抒情,故珠圆玉润,四照玲珑,至稼轩、白石一变而为即事叙景。使深者反浅,曲者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