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邶风》
凯风自南, 吹彼棘心。
棘心夭夭, 母氏劬劳。
凯风自南, 吹彼棘薪。
母氏圣善, 我无令人。
爰有寒泉, 在浚之下。
有子七人, 母氏劳苦。
晛睆黄鸟, 载好其音。
有子七人, 莫慰母心。
这是一篇子怜母的诗。《孟子·告子下》说:“《凯风》亲之过小者也。”孟子谓诗中母亲有过,我们从原诗中却无法得出这样的结论。《诗序》说:“卫之淫风流行,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尽孝道,以慰母心,而成其志尔”云云,更是望风捕影,无中生有。我们看到,诗中描写母亲辛勤抚育七子,七子长大成人以未能安慰母心而自责,这恐怕才是本诗的主旨。
母子之情是人世间最纯洁、最神圣的感情,母给予子的是温暖、是慈爱,所以诗篇一开头就用和暖的南风吹动枣树的嫩芽,来象征母对子的关怀和抚育,“凯风自南,吹彼棘心”。母对子的关怀抚育是无私的,当“棘心夭夭”、儿子茁壮成长渐有所成的同时,母亲却因操劳过度而苦病缠身了。本诗以此开头,“本其始而言,以起自责之端也”(朱熹《诗集传》)。这是第一章。
诗的第二章仍从咏唱南风开始,“凯风自南,吹彼棘薪”。但与第一章不同的是,原来象征子的“棘心”已变为“棘薪”。从时间发展上讲,“棘心”变为“棘薪”,说明儿子已由小变大,儿子的成长耗费了母亲难以计量的心血。从价值判断上看,由“心”到“薪”的变化,却是儿子失去了原有的价值,而同时也使母亲失去了原有的热望和期待。“心”是一个有着无限发展的嫩芽,而“薪”却是无用的说明和象征。因此,从儿子眼中看母亲,则是“母氏圣善”;而从儿子眼中来审视自己,却不得不无遗憾地感叹自己“我无令人”。这种变化和对比,都是由子一方来作出的,这是儿子的第一次情感自责。
第三章,诗篇以“爰有寒泉?在浚之下”起兴,进一步申述儿子对母亲劳苦的歉疚。关于这两句,过去一向有两种不同的解释,或以为浚地乃母子居住之所,如此,第一句和第二句之间便只是一种简单的并列陈述关系;或以为寒泉之水“在浚之下”,一、二句之间并非是一种简单的并列陈述,而是以无知之水犹能滋润浚地来引起下文。两相比较,后者似更有道理。由于“寒泉”与“浚”在事实上的相互依存,从而把两者紧紧粘合在一起。这样这两句的意义就在于它担负着下面本意句的兴象的任务。无知之寒泉犹能滋润浚地,而“有子七人”的母亲所得到的却只有劳苦,通过这种对比,更见出儿子的深深自责。
第四章与第三章相类,以“晛睆黄鸟,载好其音”来反衬“有子七人,莫慰母心”,表达更明快,意思也更直接。但与第三章又略有不同,即第三章在起兴句中诗人以无生命的寒泉与浚地来比喻、象征母与子,而本章中作者则又用有生命的黄鸟好音来反衬七子“莫慰母心”。这一变化,明显增加了本诗描写的厚度,扩大了诗的容量。
本诗在艺术表现上有自己独到之处,突出的特点就是全诗自始至终运用象征和对比。全诗四章,在前章中,诗人以凯风吹棘心和棘薪,来象征和比喻母亲对儿子的温暖和抚育,同时又用儿子由“心”到“薪”的不争气发展,来反衬母对子始终如一的关怀,从而使母与子形成对比;第三、四章,每章的前两句都是起兴,它明显具有象征和比喻意义。由寒泉润浚地和黄鸟载好音,来反衬七子使“母氏劳苦”和七子“莫慰母心”,从而更突出了母亲的可敬与儿子对自己不能抚慰母亲的深深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