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金门·五代·冯延巳》原文与赏析

五代·冯延巳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闲引鸳鸯香径里,手挼红杏蕊。

斗鸭栏杆独倚,碧玉搔头斜坠。终日望君君不至,举头闻鹊喜。

这是一首描写贵族少妇独处怀人的著名小令。全词通过景物的渲染、禽鸟的衬托和人物的活动,刻画出一个贵族少妇寂寞无聊、盼望远人的微妙心理。

词一起笔,破空而来,向读者推出一幅由静而动、波动不息的画面:一阵微风忽然兴起,掠过一平如镜的池面,吹得洋溢着春天气息的满池碧水荡漾起来,波纹如皱。“乍”,写平地风起,令人不觉何来,暗写原来池水风平浪静,“皱”,写波纹之细,漾起满池涟漪,暗写乍起之风只是微风;“春”则点明时令,渲染出整个春光明媚的气氛;“一池春水”不仅画出池水潋滟、春意盎然的景象,而且暗示这是一个贵族之家独有的家园。这两句,由因导果,写得形象鲜明,笔触细腻,而又概括深广,富有象征意义,含蓄自然地逗出下文。

随着“一池春水”被微风“吹皱”,一个漫步池畔的贵族少妇也开始春心荡漾起来了:她信手揉搓着红杏的花心洒向春水里,沿着花香扑鼻的小路,悠闲无聊地逗

引着游水的鸳鸯。这就象不断变化的电影镜头一样,在风吹一池春水的背景上,突现出一个寂寞独处、百无聊赖的女主人公形象来。她的心随波荡漾,做出些情不自禁的无聊之事来。“香径”“红杏”,渲染出杏花怒放、清香四溢的幽美环境;“鸳鸯”是种成对生活的情鸟,烘托出女主人公想往配偶而心绪不宁的原因;“引”“挼”地勾勒出女主人公淡淡闺愁的下意识动作;“闲”字则刻画出她心情空虚、无可的神态。这两句用的是逆写法,“手挼”接以“闲引”,描绘出怀春少妇春心撩动愁难排的画面,景中寓情,情景交融。

上片以一池春水的波动映衬出怀春少妇百无聊赖的闺愁。下片以凭栏凝苦想牵引出忽闻鹊叫盼君有望的喜悦。

紧承上片,词人将镜头摇转到斗鸭栏畔,继续描写女主人公的行踪和情态在红杏香径闲引鸳鸯之后,又独自斜倚在斗鸭栏杆之旁,沉思默想,低头出神,斜插着的碧玉簪往下偏垂起来。“斗鸭栏杆”,是她刚来之地,同时点明这是贵家特有的环境;“独倚”,一方面补足上片没有明写的独处孤寂之处境,一方面,她只是随意凭靠,并非意在观鸭相斗;“碧玉搔头”是贵族妇女的发饰,突现出人公的身份及其装饰品的华贵;“斜坠”,则不仅描画她斜倚栏杆、玉簪偏垂的外更刻画她沉思入神、想念郎君的内情。这两句以无心观鸭衬其想君衷情,用语而又含蓄,写人肖貌而又传神,既承上,又启下,过渡也自然无痕。

结语二句,仿佛是紧接而来、越推越近的特写镜头:她倚栏沉思,好久好久呀望呀,可她心上的人儿终究没有来;忽然听到鸟儿在叫,抬头一看,原来是喜鸣,不禁满心地欢喜起来。上句写她等待郎君的执着和怅惘:“终日”,极言等待之长;“望君”,揭示了她“闲引”、“手挼”、“独倚”、“斜坠”等一系列动作的内因;“君不至”,勾勒出她“望君”的急切、深挚而又痴盼、失望的情态。下句写她望而转向充满希望的心理变化过程:先“闻”,而后“举头”,接着看清是“鹊”,“喜”了。五代王仁裕《开元天宝遗事》说:“时人之家,闻鹊声皆以为喜兆,故谓报喜”。词人借以刻画女主人公相信鹊能报喜、所思郎君即将归来的内心世界,明白如话,词意含蓄精当,使得全词成为首尾一体、形象完美、情景交融、画面的完璧。

冯煦《阳春集序》认为冯延已词“揆之六义,比兴为多”。因此,有人说此词“托儿女之辞,写君臣之事”,表达了作者对南唐国事日见衰微的隐忧。退一步说我们即以闺情词观之,也不失为佳作。特别是开头两句,描写细腻逼真,含义概广,据马令《南唐书》卷二十一记载,当时就曾受到南唐中主李璟的称赏,终于千古流传的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