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李东阳·九日渡江》原文赏析
秋风江口听鸣榔,远客归心正渺茫。万里乾坤此江水,百年风日几重阳。烟中树色浮瓜步,城上山形绕建康。直过真州更东下,夜深灯火宿维扬。
成化十六年(1480),三十四岁的李东阳,以翰林院侍讲兼应天府(南京)乡试考官。阅卷后,他游览了南京的名胜古迹,然后经扬州、徐州、德州、通州北上。这是他平生第二次远行,对广阔的社会有了深一层的接触。他将这次北上途中所作诗文编为《北上录》。本诗即其中之一。
李东阳在阅卷工作即将结束时,就准备着回北都了,这在他的诗赋中有反映。他在《归梦》的诗中道: “路长心不竞,归近梦偏多。”在《后登舟赋》中道: “忧王事之靡遑,卜为期而暂喜。”可见他是怎样地要急于北上。那么,他们是何日动身的?我们看《后登舟赋》的序文: “成化庚子秋九月八日,予与洗马罗君明仲校文完事,归自南都。越一日重九,放舟龙江。”他们是九月九日重阳那天启程的。所以,这诗是北上的第一首,他们登舟归都了。
一、二句由舟中所见过渡到舟中所想。秋日江上,渔帆片片。诗人乘舟东下,江上所见,惟渔帆为多。渔人以鸣榔(捕鱼时用木条(即榔)敲打着船舷发出的声响) 为信号,关照着,催促着同行者抓紧捕捉。他们以捕鱼为乐,毕竟与归客之乐不同。“渺茫”者,时地远隔,模糊不清也。《北上录序》云: “既乃瞻望都邑,顾怀庭闱,慨王事之在躬,而思奉养之靡及,尤有不能已者矣。”归返是愉快的。及登程,则不免又百感交集,一时间出现了复杂的心态,思绪纷乱,竟理不出头绪了。“归心正渺茫”,道的就是诗人这种复杂的心绪。对比之下,诗人反不如渔翁之乐。但这应理解为诗人责己严而周,又在考虑北归之后要做的事了。
颔联两句写诗人的“归思”。一从空间,一从时间立说。诗人当此重九佳节,却舟行江水之上,既念天地之无穷,复念时间之有限,前句用比,后句直叙。以有限对无穷,往往使之感慨系之。陈子昂的“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发的正是诗歌革新的事业做不及做不完的感慨。李东阳主天下文柄,又留心于政务,则其一生要做的事,当如山积。然时间有限,天地悠悠,以有限的一生,无法做完天地间的伟业。这就是诗人发出的感慨。这四句从总体上看,思路前后一致,是“归心正渺茫”的进一步充实,并使我们窥得诗人积极的生活态度。
颈联两句由前面的舟中所想再过渡到舟中所见。与本诗差不多同时写的《后登舟赋》,写的也是舟中所想所见,诸如“视遥川与碧树,杳秋色兮相缪”,“平原莽其在望,芳草萋兮未已”等句。不过这篇赋所写的沿途景色,是到仪征为止。而本诗所写的风帆由北转东却尚未转东之时,故所见远则瓜步,近则建康,遥川、平原尚不收眼底。诗人远远看到的瓜步上迷茫的烟树像是飘浮在江水之中一般,虽不及“乾坤日夜浮”的洞庭湖那样浩瀚无际,却也够表现了长江的壮阔气势了。近看金陵,诚是钟山龙盘石头虎踞,其雄奇险要,与长江气势相辅相彰,此时也许冲走了诗人的种种心态,精神为之一爽了! 正在“风帆东下,顾而乐之” (《后登舟赋序》),他们向扬州进发了。
他们达到真州时,天未暮,“直过”,正描述风帆之速与不肯稍事停息之意。“更东下”,则本次航行的目的地乃是扬州,而到达扬州之时已是深夜了。诗写到旅客留宿维扬而诗亦随之戛然而止。诗人在本诗中所要表现的基本内容也圆满地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