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赵雍·思归》原文赏析
袅袅秋风动客怀,啾啾猿鹤苦相催。鲁侯不遇关天意,臧氏焉能沮我才。万里驱驰离乡国,十年奔走在尘埃。吴兴山水何清远,一棹扁舟归去来!
公元1271年蒙古族统一中国,建立了元王朝。宋宗室后裔赵孟頫次子雍,“以荫守海宁、昌国二州,历官翰林院待制” (顾嗣立《元诗选》)。但此时元朝民族政策的基本方针,已由建国前对汉人放手信任转变为提防控制。尤其是身为南人而兼宋宗室后裔赵氏一家,更时时为元朝统治集团所猜忌防范。所以,赵雍仕途并不很得意。
这首《思归》就是诗人抒发仕途郁闷的思乡之作。赵雍诗作传世不多,《元诗选》共收十五首,是据其遗墨《赵待制遗稿》搜存。《遗稿》后记说: “延祐六年 (1319年己未) 春正月,寄呈德琏姐丈一观,冀改抹,幸甚。”后面落款: “书于大都咸宜里之寓舍。”可见这首诗作于1319年春以前,赵雍在大都做京官的时期。
诗开头两句即点出 “思归”题意。前一句指明思归的季节,正是秋风袅袅,最易引动旅客愁怀的时候。一个“动”字,恰切地表达了诗人内心情绪的不安。后句 “猿鹤相催”,是说家乡山水在召唤他归去。此用孔稚圭《北山移文》讽刺假隐士周颙的典故 ( “蕙帐空兮夜鹤鸣,山人去兮晓猿惊”),以与“猿鹤”为俦侣,表示归隐。诗此处用一个“苦”字,加强“相催” 的程度,表明诗人思归心情极其迫切。这两句诗袭用历代文人墨客羁旅悲秋的故事,渲染了气氛,给全诗涂抹上一层悠悠怅惘的基本色调。
第三、四句,直承开首两句,紧密围绕诗题,揭示了思归的原因。“鲁侯不遇关天意,臧氏焉能沮我才”,是用战国时孟轲不遇鲁平公的故事。臧仓,鲁平公嬖人。平公将见孟子,仓沮之,乐正子以告。孟子曰: “吾之不遇鲁侯,天也。臧氏之子焉能使予不遇哉!” (《孟子·梁惠王下》) 后世遂将进谗者称“臧仓小人”。作者用这一典故,蕴意很深。它一方面是对元朝政府歧视汉人政策表示不满,骂执行这一政策的人是“臧仓小人”; 另一方面,确实感到赵宋灭亡是不可挽回的“天意”,汉人的受歧视是 “天意”所造成,非某个人所能使然。实际上这里面深隐着诗人沉重的家国之恸。在一首《古诗》里诗人曾写道: “富贵不可期,人生难忖量。乾坤本无私,江山叹兴亡。”这后两句不正是本诗 “关天意” 三字的确切注脚吗?许初《赵待制稿跋》说: “所书艳词特多,或偶兴尔。间如《古诗》二篇、《思归》一律,颇以孤忠自许,纷华尽落,而兴亡骨肉之感,默寓其中。意其父子之仕,当时亦有不得已者。良可悲矣!”所析极是。
第五、六两句,“万里”状空间之遥,“十年”写时间之久。诗人家住浙江太湖南岸的吴兴,此时在京城大都 (今北京) 为官,从空间看是够远的了。诗人大约在至大初 (1308) 前后入京做官,到延祐五年(1318),从时间上看也是够久的了。这两句诗从表面看转得平淡无奇,实际是厌腻了长久离家在外疲于奔命的生活,进一步表现仕途的无聊,从心理因素上深化了 “思归” 的主题。其中“驱驰”、“奔走”二词,包含着多少经风霜,淋雨露,奔波劳碌,茹苦含辛,以及旅途、官场、人生的酸甜苦辣在里边呵! 文字虽简而容量极大,概括力极强。“乡国”、“尘埃”二词,一褒一贬,愈见家乡之可恋与官场之可弃。
最后二句,是在前六句的基础上,自然而然得出的结论,点明思归之处是很有诱惑力的江南山水胜地——吴兴。“归去来”就是归去的意思,本于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后世多用为辞官归隐的代语。归去做什么呢?是要驾一叶之扁舟,纵情游荡于烟波浩渺的太湖之中,以了此余生。从诗的结构上看,尾联与首联直相呼应,颔、颈二联承转自然得体,使诗歌显得十分紧凑。
这首诗是作者积十数年为官作宦的体验写成。在短短八句五十六个字中,蓄蕴凝聚着诗人对元朝民族歧视政策的愤愤不平,对社会人生艰难辛酸的深深慨叹,对挣脱羁绊自由自在生活的热烈向往。所以,诗虽短却有很重的分量。在赵雍仅存的十五首诗中,表现思乡主题的还有《古诗》、《秋声》诸作。这首《思归》颇具代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