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民歌·挂枝儿·花开》原文与赏析
约情人,约在花开时分。预把牡丹台、芍药栏整葺完成,等着那花发芽,便是奴交运。将近清明了,一个花蕊头儿也不见生。想去年花此际将开也,今年怎么这等迟得很。
举手劳劳,情人还是恋恋不舍地同她辞别了。望着他那渐渐远去的熟悉的身影,她的心中浮起了几分惆怅、几分悲凉。她回想一下方才依依难分的时刻,又感到了几分慰藉:情哥哥告诉她,等春暖花开时候,他一定赶来相见。那将是怎样一个富有诗意的时节啊!当南飞的大雁衔来明媚的春光,百草终于拱破地皮吐出生命的色彩;当黄莺吟出一支优美的圆舞曲,他们的爱情也同百花一样羞答答,喜孜孜地吐着芬芳……
转身回家,她顾不上歇息,就动手整修牡丹台、芍药栏,又是松土,又是浇水,忙个不停。她面带笑容,动作轻盈,心里满是美好的憧憬。她等待着,等待着牡丹、芍药发芽吐翠,绽蕊怒放,那时她就交上了好运,实现了最美的愿望。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嫩芽才缓缓地钻出了地皮。又是许多天过去了,它才慢腾腾地伸开了尚未褪尽紫痕的身姿。牡丹和芍药好像故意和她为难,都快到清明节了,却连花骨朵儿的影子都不见。去年的这个时候,花都要开了,今年的花期怎么来得这么晚呢?她心里焦急不安,牡丹、芍药却不慌不忙,依然故我。
这就是《挂枝儿·花开》为我们描绘的意境。
这首抒写少女渴望情人前来赴约的情歌,写得极有情致。全篇以心理刻画为主,辅以动作描写,而典型的动作描写又突出了人物心理。“预把牡丹台、芍药栏整葺完成”,紧承“约定在花开时分”,表明了她的盼望和激动,恨不得自己也有传说中的武则天的神力,勒令百花立即开放的急切心理。她把花开郎来,视为自己“交运”,这足以表明了她对纯真爱情的热烈向往。从结构上看,这两小句同首句相照应,又点明了她整葺牡丹台、芍药栏的目的,为自己能及早 “交运”而做好充分的准备工作。
到这儿,是民歌的第一层,这一层盼望中跳动着希望,用的是“扬”笔。
行文至第二层,笔锋一抑,急切焦灼之情顿生。“将近清明了,一个花蕊头儿也不见生”,使少女情态纤毫毕现。我们也仿佛看到,每天清晨,她都跑到牡丹台、芍药栏去察看,然而脸上却每每是失望遮掩了希望,花骨朵就是不肯露头见她。其实,“将近清明”也就是不到清明。这时候 “一个花蕊头儿也不见生”,也未必是什么咄咄怪事。因为花儿不开,情郎难来,她心中焦急难耐,于是很自然地由今年的花想到了去年的花,结论是“今年怎么这等迟得很”。
天行有常。各年因为气温、雨水等些许差异,花期也许会拖延或提前几天,要说今年的花期比去年 “迟得很”,那是不大可能的。可这不可能在她的心理感觉上却是真切的。盼望之心越急,便觉花期越迟;花期有常,偏觉太迟,就正好表明她盼望之心太急,这也许算是 “心理相对论”吧?
玩味“今年怎么这等迟得很”一句,其意与《时尚急催玉·钦天监》颇有些类似。一个是嫌夜过得太快,怨钦天监造历的人儿为什么“偏闰年,偏闰月,不闰个更儿”;一个是恨花期来得太迟,怨牡丹、芍药“将近清明了,一个花蕊头儿也不见生”。两者在对时间的感受上虽然急缓相反,却同是情真之语。
这首《花开》与其他表现出大胆、泼辣风格的情歌有着明显的不同。纵观全篇,在传情达意上,全不用重笔。尤其是第二层两句,嗔是轻嗔,怨是薄怨,借物抒情,含蓄委婉。依据其内容,她似乎不是一位典型的农家女,因而对花的轻嗔薄怨也就正好符合她的身份和性格。她盼郎之心极切,却把这种心情巧饰于整葺台栏和对花的嗔怨中,绝无 “太露”。而正是这并不“太露”的切迫,偏偏使我们更清楚地感受到她内心的激烈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