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诗·一
……
江格尔的宝木巴地方,
是幸福的人间天堂。
那里的人们永葆青春,
永远象二十五岁的青年,
不会衰老,不会死亡。
江格尔的乐土,四季如春,
没有炙人的酷暑,
没有刺骨的严寒,
清风飒飒吟唱,
宝雨纷纷下降,
百花烂漫,
百草芬芳。
江格尔的乐土,辽阔无比,
快马奔驰五个月,
跑不到它的边陲,
圣主的五百万奴隶,
在这里蕃衍生息。
巍峨的白头山拔地通天,
金色的太阳给它撒满了霞光。
苍茫的沙尔达嘎海,
有南北两个支流,
日夜奔腾喧笑,
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江格尔饮用的奎屯河水,
清冽甘美,汹涌澎湃,
不分冬夏,长流不竭。
宝木巴的主人,
是孤儿江格尔。
他权掌四谛,造福人民,
英雄的业绩,
光照人间,
勇士的美名,
遐尔传诵。
——色道尔吉译《江格尔》
《江格尔》是我国蒙古族最著名的英雄史诗,也是我国饮誉世界的英雄史诗之一,主要流行在西蒙古,即新疆的阿尔泰山区和额尔齐勒河流域。约在十五世纪,这部史诗就开始以口头形式在蒙古卫拉特部族中流传,后经人们不断完善,大约经历了四百年时间,1804年第一次用文字记录下来。其某些片断可能萌芽于原始社会末期或奴隶制社会初期。全国解放后,1958年曾经出版有十三章本旧蒙文版《江格尔》,1988年,内蒙古学者色道尔吉(基)及其妻子奥其又翻译出版了汉译十五章本,这是目前国内外字数和章数最多的一个本子。这个十五章本,前面有“序诗”,每一章的题目为:第一章,江格尔和阿拉谭策吉的战斗;第二章,萨纳拉归顺江格尔;第三章,洪古尔和萨布尔的战斗;第四章,萨纳拉远征胡德里·扎嘎尔国;第五章,萨布尔的功绩;第六章,雄狮洪古尔的婚礼;第七章,雄狮洪古尔追捕窃马贼阿里亚·蛮古里;第八章,江格尔和暴君芒乃洪战;第九章,西拉·胡鲁库败北记;第十章,黑那斯全军覆灭记;第十一章,美男子明彦活捉昆莫;第十三章,雄狮洪古尔酒醉出征记;第十四章,三位小勇士擒大敌;第十五章,洪古尔出征西拉·蟒古斯。“《江格尔》在流传过程中并未经文人加工,仍保持着民间说唱文学的本色。每一章有一个中心人物,说一段完整的故事。但各章都由江格尔、洪古尔和阿拉谭策吉等主要人物贯串起来。所以各章之间,既是相互独立的,而全书又是一个统一的整体”(色道尔吉:《江格尔·译后记》)。我们选录的“序诗·一”中的这部分内容,即出自十五章本。
史诗可分为创世史诗和英雄史诗两类,其产生迟于神话。英雄史诗的产生又略迟于创世史诗,由于迟,所以在内容、形式等许多方面都继承了神话及创世史诗中的积极成果。如果说古代神话是一个民族(或部落)的集体的梦,那么英雄史诗在这方面也有继承,它“是人民的自我意识和自我要求的宝藏”, “人民塑造了史诗的人物,就把集体思维的一切能力都赋予这个人物,使他与神对抗,或者与神并列”(高尔基:《个性的毁灭》)。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蒙古族的《江格尔》是古代蒙古族人民集体智慧的创造,它凝聚了这个民族在史前时期的理想、愿望和英雄性格,并在由萌生到口头流传,到用文字记录下来的漫长的过程中,经过不断丰富,逐渐渗入、沉积到该民族的心理结构当中,构成了一份宝贵的民族精神。这种精神是通过江格尔及其统领下的十二“雄狮”英雄们,为保卫美好、神圣的宝木巴,所进行的一系列胜利斗争体现出来的。
这里选录的关于宝木巴的赞歌,可以为我们领略《江格尔》中的民族精神提供一个方面的启导。
宝木巴系蒙古族语,相当于汉语中的“圣地”、 “乐园”、“极乐世界”。古代是否有其所在,已难查考,不过这并非特别要紧,它在《江格尔》中被创造出来并流传至今,表明它是蒙古族人民的世代愿望和要求。对宝木巴的赞美,反映在《江格尔》的许多章节之中,而“序诗·一”中的这段歌赞特别集中,也特别形象。这段诗歌的第一节可视为对宝木巴的总体性赞美,赞美它“是幸福的人间天堂”。天堂之上的神仙是不死的,而人世间却以衰老、死灭为最大的悲哀,所以此处特别幻想着宝木巴地方的人们“永葆青春”,“永远象二十五岁的青年,不会衰老,不会死亡。”第二节从时间的角度赞美宝木巴青春永驻。一年四季中春天最美,所以诗歌把这片乐土安放在没有酷暑、严寒的永恒的春天里。“清风”、 “宝雨”、 “百花”、 “百草”四行便是把一个如诗如画、乐音盈耳、色彩缤纷、芬芳四溢的春之境界呈现出来。第三至五节从空间角度赞美宝木巴的辽阔壮丽。夸张其版图的辽阔, “快马奔驰五个月,跑不到它的边陲。”渲染其山高且披霞戴彩,海水欢腾而光芒璀璨,河水甘甜又长流不竭。第六节突出指明宝木巴的主人是江格尔,强调他造福人民,受到人民的传诵与拥戴。这样,青春永驻、辽阔壮丽和治者的圣明就构成了宝木巴的基本内容。当然,从“圣主的五百万奴隶,在这里蕃衍生息”这样的句子中,也会感觉到“王道乐土”的某种味道,或者说,带有士、士大夫思想的某些痕迹。但是,这也仅是痕迹而已,宝木巴的本质却是真、善、美的和谐统一。在诗歌中,它始终和民族、人民的卓越代表者江格尔、洪古尔的斗争紧密相联,是他们力量的源泉,理想之所在。为美丽富饶的宝木巴而战,成为英雄人物一切行为举措的出发点,唯其如此,他们的事业才正义、神圣,显映着人民性光辉。可以说,宝木巴之被创造,有力地升华了史诗的英雄主义主题;并且,作为蒙古族人民心目中的“理想国”和精神家园,它将永远显示着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