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歌,《银情美》)
一颗真心唱给新结识的情人,
心相艳羡相谈结深情。
有心种瓜不怕深山找竹搭瓜棚,
雁过三更半夜行。
妹家火塘暖和今夜特地来,
哥好比鲫鱼坝下来游泳。
王桑树角日未落,
邀妹理纱织布纬配经;
妹你秀巧赛龙凤,
好比兰洞河边嫩竹笋。
哥在黑处不知怎样结双对,
六岭鼻中邀妹种瓜本;
妹你吐音好比春茶吐嫩芽,
暗想在心中不敢轻声问。
心怕行歌坐夜假闹热,
请问情人已否定婚还单身?
妹若单身哥来连,
只怕鱼游滩头别人织网早围定。
轻声相问新结识的情人,
只怕老人爱上别处将你早许亲;
只怕你心软听从父母意,
只怕哄我造田引水,早同别人把田耘。
若哥得妹,撑船过河,哥撑右篙妹撑左,
合力成家心连心。
石灰拌蓝靛染色牢,
布染蓝靛永远青。
我俩结情长,情长话更密,
吹笙共一堂,饮水共一井。
同修水坝同插秧,
同耘同收同进禾仓门。
今夜相约初结情,
真心相连共白头哟新结识的情人!
(记录翻译:吴贵元)
——杨通山等编《侗族民歌选》
《银情歌》是琵琶歌中的一种。
“银情歌”意即“情人歌”,为侗族青年所喜爱,他们在行歌坐夜的时候常常借以传情表意。其形式有短有长,短到一二十行,长至二三百行。长歌中较优秀者有《银情美》、《银情枉》和《银情十四》等“十大银情”。
这里选录的《银情美》表现的是抒情主人公对一位新结识的情人一往情深的美好感情。
这是一个完整的恋情结构。开头的两行乃全歌的总起,点出歌唱的主旨,笼罩全篇。以下分四个层次曲折生动、愈亦深入地表现新结识的情人“心相艳羡相谈结深情”。首先,抒情主人公表达来到妹家火塘边坐夜是对妹的爱恋;接着,重提不久前与妹理纱织布、六岭㟖种瓜的事,表达对妹的赞美和有心与妹“结双对”的愿望;再接着询问情妹可曾许人,可曾屈从父母之命,表达对情妹定婚与否的疑虑;最后,表达对与情妹“真心相连共白头”的憧憬,与开篇的主旨相呼应。整个恋情由艳羡到渴望相爱,到疑惧爱情幻灭,到对美好未来的憧憬,细腻真切,整然一体,为我们再现了一个多情男子钟情于新情人的心灵世界。
抒情主人公的用情方式也富有特征。作为新结识的情人,彼此都还不完全熟悉,不可鲁莽从事,因此抒情主人公表达对情妹的感情多用比喻。来情妹家火塘坐夜,他以鲫鱼坝下游泳作比,传达出对情妹的依恋。他要了解情妹的心理,邀了她去理纱织布,以“纬配经”的劳动,隐含对彼此结合的期待,并借以试探情妹的态度。对情妹的赞美,用的是“妹你秀巧赛龙风,/好比兰洞河边嫩竹笋”、 “妹你吐音好比春茶吐嫩芽”,这样一些带着主观眼光和心灵体验的比喻句,美好,不显得粗鲁。对爱情表示疑虑,也是运用“请问”、 “轻声相问”、 “只怕”等有礼貌且极有分寸语言,并且都不是直说,而是运用网鱼、耘田等事相比拟,其意指明确但又含蓄。只是当他抒发对爱情的憧憬时,才抑制不了满腔热血,以蓝靛染布起兴,用“吹笙共一堂”等一连串七个意象,直抒胸臆。总之,以比喻为主,辅以起兴,其为情,隐晦曲折中见坦率真诚,坦率真诚中又不失委婉含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