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风波一叶舟,忆归初罢更夷犹。
碧江地没元相引,黄鹤沙边亦少留。
益德冤魂终报主,阿童高义镇横秋。
人生岂得长无谓,怀古思乡共白头。
此诗首句即以重笔描绘出在万里波涛中有一叶轻舟漂荡无依,开篇便为全诗笼罩上了一种孤危感。诗人在次句接着提出“忆归”这个题意,冯浩认为此诗是大中二年(848)桂州府罢后,由水程历长沙、荆门北返时所作,这是比较合理的。但是,诗人又为什么“夷犹”起来呢?这是因为初失桂州幕府的任职,行抵湘南,心知令狐对自己深怀怨恨,北归后取得工作的机会不多,因此暂时停滞在中途,可能是想在四川或湖南谋得一份差事,但同时又感到不大可靠,心事重重,也就犹豫起来了。诗中蕴含的意趣,分明是进退两难,茫无所适的情态,与诗人居幕职时客中思归之作是截然不同的。清人纪昀评论说:“全篇从 ‘更夷犹’ 三字生出,前四句低徊徐引,五六振起,七八以曼声收之,绝好笔意。”这种分析,是入木三分的。
诗人大抵是在北上途中,由桂州入湘,经衡州到达潭州,一路水程,“碧江地没元相引”,江水似在迎送他。但“黄鹤沙边亦少留”,经过江夏的黄鹤矶时,他忽地犹豫起来了,不再向前行进了。诗人原地徘徊,若有所思,仿佛看到家中故友在向他招手,欢迎远方的游子归去,但诗人决心未下定,到底回去呢,还是不回去呢?汉姆雷特式的一连串疑问便产生了。然而,诗人开始想通了,“益德冤魂终报主,阿童高义镇横秋。”想起了三国时的张飞和王濬,一个死不负恩,一个身成功烈。对照之下,诗人问自己: 我该怎么办?结论得出来了,“人生岂得长无谓,怀古思乡共白头,”就是说,“人生”应该像他们两人那样作一番事业,不能像我这样老是毫无意义地“怀古”思归!结果会怎样,悲愤、无望、幻想,这些矛盾交织在一起,诗人一时还是寻找不到出路。
李商隐的一生是悲剧的一生,这首诗是很有代表性的。时代的不幸,诗人的不幸,这就是李商隐。统观诗人全部的诗作,一言以蔽之,就是忧愤,不幸!这从 《无题》 诗中便可看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