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怀二首(其二)》原文|赏析

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

 镜中聊自笑,讵是南山期。

 头上无幅巾,苦蘖已染衣。

不见清溪鱼,饮水得相宜?

这首 《咏怀》 抒写了李贺在昌谷家居的生活和心情,反映了诗人的抑郁忧伤和不幸。

“日夕著书罢,惊霜落素丝。”诗人在夜晚吟咏 (著书) 方罢,突然瞥见一丝白发象秋霜一般地飘落下来,这个意想不到的发现怎能不使他心头一震?李贺是个苦吟诗人,据说他的诗思常在驴背上觅得,随想随写下来投入身边携带的锦囊中。晚上取出,在灯下斟酌成篇。其母常说:“是儿要当呕出心来”(李商隐 《李长吉小传》)。正因为他这样呕心呖血地从事创作,再加上家境贫寒、夙志不伸,所以二十多岁就未老先衰,白发惊秋了。

“镜中聊自笑,讵是南山期。”一“惊”之余,不由便拿出镜子细细端详起来: 我这样的青春年少,头上竟长出了星星白发,这哪里是寿者之期呢!“聊自笑”,显得这笑是一种对自己的无可奈何的嘲笑,一种难以名状的苦笑,表面上似乎反应是淡漠的、不大在意的,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内心深藏的无限悲苦。联系诗人曾担当过奉礼郎这样卑微的职位,我们仿佛可以听到诗人无声的啜泣。说他笑中含哭,大概是不过份的。

“头上无幅巾,苦蘖已染衣。”头上已没有儒雅的头巾可戴,身上只穿着用苦蘖(bo)染成的黄衣。这完全是一副村夫山民的打扮了。“苦蘖”,也就是“黄蘖”、“黄柏”,树皮性寒味苦。这两句写诗人的乡居生活,已到了一贫如洗、令人酸鼻的程度。深一层看,诗人不仅是写生活的艰难,而且也暗示自己整个身心都已浸泡在苦水之中。真乃触处生悲,何往而非苦也。

写到这里,诗人已把悲苦情怀推到了高潮。且看他如何收尾。“不见清溪鱼,饮水得相宜?”你们没有看见清溪里的鱼儿,什么东西也不吃,只是饮些清水,依然是那样的怡然自乐吗?相比之下,我这点悲苦又算得了什么!这是一种自我宽慰之辞,貌似旷达,其实更反衬出诗人的不幸处境。弦不可拉得太紧,诗文也是这样,你看他委婉写来,使前面描写中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缓和了不少。

《咏怀》 这类诗,自西晋阮籍创体以来,或托比兴,或借史实,或抒感怀,或重讽谕,其手法多变,总以显示真实情怀,言远旨深为贵。本篇以赋为主,直写自身苦状,透露不遇心态,塑造出一个受压制被鄙弃的知识分子的自我形象,就认识和审美价值而言,是有它的独特贡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