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曲名著·传奇编·无名氏·清风亭(认子)

中国古代戏曲名著鉴赏辞典·传奇编·无名氏·清风亭(认子)

薛荣妻妾不和,其妾周氏生下一子,被迫抛弃荒郊,为张元秀老人拾得,收为义子,取名张寄保。张元秀夫妻为抚养他历尽千辛万苦。十三年后,寄保被生母认去。后寄保中状元,张老夫妻前往相认,但寄保忘恩负义,把养父母当成乞丐。元秀夫妇悲愤至极,相继撞死在清风亭;张寄保也为暴雷殛死。

(丑扮地方上) 前生烧了断头香,今日衙门当地方。小子周小儿,只因新科状元到清风亭降香,拿我前去伺候。闲人闪开!(下) (老生、且同上) (生唱)

【水底鱼】年老无嗣接香烟,(老旦唱) 进也难来退也难。(生白) 哎呀,妈妈为何不走? (老旦白) 腹内饥饿,难以行走。(生白) 前面有一大户人家,待我去讨些饭来你吃。(老旦白) 我也去讨。(生白) 待我搀扶了你,哎。(念) 破屋又遭连夜雨,(老旦念) 行船偏遇顶头风。(生白) 我道是大户人家,原来是清风亭。你我进去歇息歇息再走。(老旦) 老老,这叫作什么亭? (生白) 叫清风亭。(老旦白) 你我儿子可是由此亭走的? (生白) 正是。(老旦) 哎呀! 亭子亭子,我的儿子到此,你怎么将他放走? 老老,这不叫作清风亭。(生白) 叫作什么亭? (老旦白) 叫作放儿亭。(生白) 也不叫放儿亭,它叫作断肠亭。(哭唱) 到如今亭在人不在。(旦) 好似乱箭穿胸怀。(生) 哭一声娇儿今何在? (旦)我儿一去不回来。(生) 盼娇儿哭的肝肠坏,(旦) 二老尸骨谁葬埋!

(丑上) 呔! 闲人闪开,状元在此下马。闪开些,闪开些! 亭子内有一个老头儿,一个妇人,待我看看。(看介) 好像张元秀夫妇,待我叫一声。那边可是张老伯伯? (老旦白) 老老,亭子外面有人叫你。(生白) 有人叫我,待我看来,原来是周小哥。(丑白) 是我。(生白) 周小哥为何一身荣耀? (丑白) 侄儿当了地方。(生白) 当了地方、少来庆贺。(丑白) 岂敢,岂敢。张伯伯,你老人家为何这个样儿? (生白) 周小哥,你有所不知,只因你寄保兄弟,逃出在外,我二老得了想儿子的病,生意难做,故而落在乞讨之中。(丑白) 真乃可叹。张伯伯,寄保兄弟去了几载? (生白) 于今有三载。(丑白) 有三载了。我昨日瞧见新科状元,好像寄保兄弟模样。(老旦急抢白) 寄保儿子在那里? (丑白) 我晓得你的儿子在那里! (老旦白) 你方才可是说我的儿子。(丑白) 我说好像你的儿子。(生白) 好像我的儿子。那奴才忘恩负义,焉能有此德行! (丑白) 张伯伯,他要到清风亭降香,你老人家认认,若是寄保兄弟,你父子相认; 不是的,你走你的就是了。(生白) 他的人烟甚多,我二老挨挤不上,也是枉然。(丑白) 张伯伯,我带你前去赶人,有我就能前进了。(生白) 有劳小哥,带我二老前去。(丑白) 是了。(生白) 如此,我二老随你前去就是了。(丑白) 好,你要来吓。(生白) 是要来了。妈妈,若是你我的儿子中了状元,你我就好了。(老旦白) 若是你我的儿子中了状元,你就是太老爷了。(生白) 硬,少不得我就是一位太老爷了。(老旦白) 我呢? (生白) 你吓,就是太夫人哪。(老旦白) 那有个太夫人的样儿?(生白) 你我来称呼称呼。(老旦白) 好吓,那旁来的,敢是太老爷? (生白) 吓,那旁来的,敢是太夫人? (老旦白) 不敢,太老爷请。(生白) 太夫人请。(老旦白) 还是太老爷请。(生白) 你我恩爱夫妻,挽手而行。(老旦白) 挽手同行。(生白)你还饿不饿了。(老旦白) 不饿了。(生笑) 哈哈哈。(老旦白)咳,儿吓。(同下) (四青袍科子上) (小生上引) 曾记当年在此间,转眼不觉已三年。苍天不绝薛门后,荣耀归家祭祖先。(白) 来,传地方。(青袍白) 传地方。(丑上白) 参见老爷。(小生白) 我在此打座,闲人不许往来。(丑白) 是吓。天到这时候,他二老怎么还不来呀! (老旦、生同上) (生白) 妈妈快走,快走! (丑白) 哎,你们来了。(生白) 来了,来了。(丑白)上面坐的就是,你们看看是不是。(老旦白) 你上前要看明白了。(生白) 如此说来,待我细细的看看。哦呀,不错,正是我的儿子。(老旦白) 待我看看。(生白) 像的。(老旦白) 是的是的。(生白) 正是。(丑白) 这么说你就是太老爷? (生白) 不敢。(丑白) 待我与你们叫两顶大轿来? 看两顶大轿伺候! (生白) 小哥,就是小轿也吧。(丑白) 你老人家总是怕花了钱。进去相认。(生白) 待我进去。(老旦白) 倘若将你认下,你不要忘了我呀。(生白) 我还舍得丢了你呢。儿吓,为父的来了,儿快来迎接。(小生白) 恩父来了,待我下位迎接。(两边喝)。(生白) 为父的来了,儿为何不下位来? (小生白) 你是何人,叫我老爷做儿子? (生白) 难道儿不认得为父的? (小生白) 你姓甚名谁? (生白) 为父姓张。(小生白) 你姓张,老爷姓薛,怎么是你的儿子? (生白) 儿呀,恩父义子,原不同姓的。(小生白) 有何为证? (生白) 有血书为证。(小生白) 取来! (生白) 待我取来。(老旦白) 可将你认下? (生白) 认倒认下,他要那血书为证,你可带来? (老旦白) 老天杀的,你老糊涂了,血书被他娘在这清风亭前抢去了,你怎么会忘记了? (生白) 倒是妈妈还记得。儿吓,血书前三年在此被儿娘抢了去了。(小生白) 胆大的老乞丐,冒认朝廷官长,不念你年迈; 定要重责。(生白) 吓,开口老乞丐。不是老乞丐,你早已做了丹梁桥下之鬼,焉能你母子相会父子团圆? 不是打豆腐,焉有今日? 你不将为父认下,恐世上人无儿的,再不敢抚养别人的孩儿吓。(唱)

【摇板】 你既是读书人胸藏万卷,岂不知哀哀父母礼记篇。怎不知闵子骞留母在堂前。我为你夫妻伤和气,我为你乞讨在街前。抚养儿一十单三载,送在学中读圣贤。莫说你今日身荣耀,就是贫苦也要养椿萓。(小生白) 来,将他赶了出去。(生白) 这小奴才,将先前父母俱已不认,真乃丧尽天良的狗才! (老旦白) 可将你认下? (生白)他丧尽天良,不肯认下。(老旦白) 难怪他不认你,当初爱打骂于他; 我疼的是他,我进去,他必认我。(生白) 哦,是了,你进去,他就认下了。(老旦白) 自然,待我进去。(生白) 吓,妈妈,将你认下了,不要丢了我。(老旦白) 我怎么舍得你这老天杀的。儿吓,为娘的来了,你不认你爹爹,他当初爱打骂于你。为娘的疼的是儿,儿吓,下位来迎接为娘。(小生白) 义母来了,待我下位迎接。(两边喝) (小生白) 胆大的乞婆,冒认官长,来,将他推了出去。(老旦白) 我抚养你一十三载,难道你忘怀了? 你既不认,我有一言,你且听了。(唱) 可怜我抚养你十三载,今日不认为何来? 虽然不是儿的亲父母,养育之恩胜怀胎。

(生白) 可将你认下? (老旦白) 他坏了良心了,不肯认下。(生白) 哦,他还是不认,随我走。(老旦白) 那里去? (老生) 挨门乞讨,不想什么荣华富贵。(老旦白) 转来。(生白) 转来作甚? (老旦白) 常言道,若要好,大就小。你上前哀告,他发了慈悲心,就认下了。(生白) 他若再不认呢? (老旦白) 就下他一跪。(生白) 你我二老就屈他一膝么? (老旦白) 是吓。(生白) 苍天吓,苍天! 这就是我无儿子的下场头! 张寄保儿子大老爷。(老旦白) 儿子状元老爷。(生白) 将我二老休当做恩父恩母,(老旦白) 只当是避鼠狸猫。(生白) 吃不了的残茶剩饭,(老旦白) 赏我二老一碗半碗充饥。(生白) 赏我二老一碗半碗充饥。(生白) 穿不了的破衣烂裳,(老旦白) 赏我二老一件两件避寒。(生白) 他不认,你我就跪下,吓! (老旦白) 跪下。(生白) 跪下。(唱)

【摇板】 但愿你光宗耀祖身荣贵,(旦) 可怜我二老无根由。(生) 张寄保将为父来认下,我的儿吓,(旦) 感你的恩情在心头。

(小生白) 看他哭的可怜,来,赏他们二百铜钱。(青袍白)吓,老头儿。(生白) 作什么? (袍) 状元老爷赏下来了。(生白) 哦,有了赏了,也好,赏与我们多少银钱? (袍) 二百铜钱。(生白) 哦,就是这二百铜钱。好大的赏。妈妈起来,状元老爷有了赏了。(老旦白) 多少银钱? (生白) 什么银钱,就是这二百铜钱。(旦白) 哦,二百铜钱。(生白) 你我的儿子呢?(老旦白) 现在亭外。(生白) 待我去找。(老旦白) 张寄保小畜生,我把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奴才! 想当初,丹梁桥下,将你拾来。可怜一十三载,费尽心血,抚养成人,才有今日。怎么,你一旦为官,丧尽良心,执意不认,就与我二老这二百铜钱。够儿吃的,够儿喝的! 天吓,天! 这就是我抚养别人家的儿子的下场头! 拼我这条老命,与你拼了吧! (碰死下) (生上白) 亭子外面无有吓,妈妈,你我儿子没有。(看介) 哎呀。(出神介)(白) 老来受苦实可怜,有钱无子也枉然。我今无子又无钱,抱养一子接香烟。父母之恩他不认,逼死义母在亭前。抱男抱女世间有,愚者愚来贤者贤。奉劝世人休继子,这报恩,只有这二百钱。张寄保,小奴才,曾记得丹梁桥下拾了儿来,指望接继张门后代香烟。如今儿一步登高不认我二老,还则罢了,反将你恩母逼死,赏与为父这二百铜钱。你这奴才想来,为父的恩养儿一十三载,这二百铜钱,是够儿吃的,够儿穿的? 为父的不要,赏与你这奴才钉棺材钉吧。(撒钱介) (碰死下) (丑上白) 轿子预备好了,吓,怎么睡在地下了? 咦! 没有气了。启禀老爷,二老碰死亭前,可以赏他棺木两口。(小生白) 两张芦席盖定,拖至荒郊。(丑白) 好良心! (小生白) 前面什么所在? (丑白) 速报寺。(小生白) 打道速报寺。(同下)(四套上,雷、闪上,点绛) (雷祖引) 当年纣朝为大臣,一片忠心保乾坤。绝龙岭上归本位,玉帝封我五雷神。(白) 我乃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是也。今有张寄保,不认他恩父恩母,玉帝大怒,命吾神用五雷将他击死。雷、闪二将,将张寄保阴魂抓来见我。(雷、闪应下) (追小生上,又下,又上打死) (丑上白)哦! 怎么这么大的雨吓!哎呀! 怎么不下了? 待我拿伞撑下来。吓,什么东西? 待我看看。吓,这不是新科的状元吗! 吓,我晓得了,他不认恩父恩母,反将他二老逼死亭前。怪不得老天爷将他打死。就是我吓,也要打他两下。哈哈哈,一个人要交了运,城门也挡不住,你看,还有二百铜钱哪。待我拿了去打点酒喝喝吧! (想介) 哎呀,我不敢要,我不敢要。(下) (雷祖白) 来,将张寄保尸骨,拖至荒郊,回复玉帝去者。(同下)

地方: 指在地方当差的人。如乡长、保正之类。哀哀父母: 语出 《诗经·小雅·蓼莪》:“哀哀父母,生我劬劳,欲报之德,昊天罔极。” “闵子骞留母”句: 闵子骞,名损,孔子学生。少时为后母所虐待,冬天,后母亲生的儿子穿棉衣,他却穿芦花絮成的衣服。其父知情后拟休后母,他告其父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遂止。后母非常感动,待三子如一。事见《史记》及《孔子家语》。椿萱: 指父母。套: 龙套的省称。

《清风亭》为清代花部戏曲中一部著名的剧作。据清焦循《花部农谭》载,此剧本事采自孙光宪《北梦琐言》卷八《张仁龟阴责》,作者已无可考。它是据明代秦鸣雷 《合钗记》传奇改编而成的。剧中热情地歌颂了张元秀夫妇善良慈爱的品德,鞭挞了张寄保丧尽天良的狗彘行径,揭示了封建社会劳苦大众与统治阶级的尖锐对立,表现了劝善惩恶的强烈爱憎感情。这是一部深刻的社会悲剧。此剧在农村巡回演出时效果十分强烈,“其始无不切齿,既而无不大快。铙鼓既歇,相视肃然,罔有戏色; 归而称说,浃旬未已” (焦循 《花部农谭》)。足见其具有震憾人心的巨大艺术力量。

《认子》是一出重头戏,它紧紧围绕认子与拒认这一情节主线,展示了以张元秀为代表的下层人民与以寄保为代表的统治阶级之间的激烈冲突,作者采用现实主义的表现手法,真实、深刻地反映了封建时代不公平的社会现实。歌颂了张元秀夫妇以善良、纯真的美德和不向恶势力屈服的反抗精神,也体现了作者惩恶怜善的思想。

开场即是思儿寻子。张氏夫妇一路饥饿,行走艰难,不意来到清风亭,触景生情,自然忆起三年前,由此出走的义子寄保,思子之情便油然而生。作品一开始便揭示了矛盾的起因,为盼子、寻子情节的推出设下悬念,有引人入胜之妙。继而,张氏夫妇设想,假若儿子仍在,生活尽管拮据,但总能聊慰晚年寂寞。恰于此时,地方周小哥出场,带来新科状元可能是其父子寄保的喜讯,这便给悲剧的氛围吹进一股欢快的气息,为剧情向“寻子”发展作了铺垫。周小哥的口信尽管使张氏夫妇喜出望外,但毕竟将信将疑。饱经风霜、熟谙世事的老人又岂能贸然认亲。“辨认”情节的推出,则是很自然的事。当二老潜往清风亭偷看,确认是寄保无疑时,接下来就是认子。然而当老汉惊喜万分,情不自禁前去认子时,想不到义子竟视若陌路,拒不相认,反面无情。这犹如当头一棒,使老汉如坠深谷,手足无措。仓促之际,他忽然记起那封足以证明寄保身分的血书。但经老伴提醒,方忆起血书已于三年前被义子之母抢去,作者在这里虚晃一枪,掀起一个小小的涟漪。紧扣这 一环的是老妇认子,使剧情进 一步发展。在老妇想来,自己对寄保关怀备至,平素“疼的是他”。不认养父,情有可原,岂有不认养母之理。不料她的遭遇同老汉一样,被“推将出来”。这时“认子”与“拒认”的矛盾渐趋紧张。一方坚持要认,一方拒不相认,双方僵持不下。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张氏夫妇并未完全绝望,还寄希望于义子的良心发现。他们跪地哀告,苦苦相劝。然而,面冷心毒的寄保却无动于衷,早已将养育之恩抛之九霄。后来,只是为了顾全其官老爷的体面,才半天掏出二百铜钱赏给这两个可怜的“老乞丐”。直至此时,二老才彻底认清了道貌岸然的新科状元的嘴脸,对这个“丧尽天良的狗才”不再抱有一丝幻想,将“赏线”愤然掷之于地。“认”与“拒认”的矛盾至此达到炽热化。面对此情此景,张氏夫妇伤心至极。想当初偎干就湿,含辛茹苦,忍受饥寒,养育这嗷嗷待哺的襁褓婴儿,指望他长大成人,以承膝下之欢,慰落寞老境。只想茅屋同处,共度难关,并未奢望大福大贵。不料他一旦身贵,忘恩负义,竟如此灭绝人性。这一双善良、纯朴的老人,由辨认、认子、再认,跪求,希望一次次地升起,又一次次地破灭。反反复复地无情折磨,三番五次的心灵重创,使他们承受不了。严酷的现实堵截了他们的唯一生路。他们由怒生恨,由恨生仇。然而,面对人役簇拥,无力惩处,只能以双双撞死、血溅亭基来表示强烈的抗议和愤怒的申诉。这便把全剧的矛盾冲突推向高潮。作者并没就此收场,在高潮跌落后,还安排了雷殛寄保一节。这 一情节的结撰,尽管并不高明,但它顺应了人们怜善惩恶的心理,又彻底解决的全剧所有的矛盾冲突,完成了人物性格的塑造。

本剧的情节安排层次井然,环环相扣,波漾迭起。从思子、寻子、辨认,到父认,拒认,母认,拒认,直至跪认,最后撞死。每一个细节都是沿着“认子”与“拒认”这一矛盾主线,步步向前推进的。作品主题、人物形象都随着这一系列矛盾冲突的发展,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使观众获得“喜则欲歌欲舞,悲则欲泣欲诉,怒则欲杀欲割”的审美体验。

由于《认子》一场的矛盾冲突集中,因而人物性格揭示得也较为完满和深刻。作者在这一场中,主要借助于个性化的语言塑造人物形象。老汉认子时,满怀希望与期待,口喊“为父的来了,儿快来迎接”。而那义子,却佯作不识,装腔作势,神气活现,口口声声以“老爷”自称。又三番五次地盘问其姓氏,索要其凭证,故意刁难。见老汉拿不出血书,便以势压人,喝道:“胆大的老乞丐,冒认朝廷官长!”想以此吓走老人。然而,由于心虚,又话锋一转:“不念你年迈,定要重责。”这句似软实硬的话中,已暗露凶机。至此,老汉对义子的以怨报德,尚未十分痛恨,而是晓之以理,发出一连串问话,循循善诱,耐心相劝。而寄保恰恰怕事情败露,岂有心思听其训教,便令人“将他赶了出去。“上述个性化的语言,反映了这两个人的独特身分,独特经历,独特的内心世界,以及他们在“认”“与“不认”的矛盾中所处的独特地位。作者在刻画人物形象时,注意把两种对立的性格放在一起,互相对比,从而使每个独特的性格表现得更为鲜明: 一个善良、纯朴、孤苦伶仃,出语温柔; 一个骄横凶狠,天良丧尽,语含杀机。二者互相映衬,使善愈善,恶愈恶,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作者揭示此剧的悲剧意义时,不仅依靠结构的安排,人物性格的冲突,而且还借助于悲剧气氛的渲染。如当二老得知新科状元就是自己恩养十三年的义子时,心中充满了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在高兴之余,他们像两个老顽童,演习如何做太老爷、太夫人。那问声、那答声,还有那动作,都流露出内心压抑不住的欣喜之情,使整个场面都洋溢着浓郁的喜剧气氛。闹剧过后不久,同是在这一场景下,一个正襟端坐的新官老爷,初时无情,继而发怒,终将两位善良的老人推向绝境,成了亭下之鬼。这一前一后不同感情氛围,形成强烈对比,在悲喜哀乐的烘托映照中,深化了悲剧主题。正如王夫之所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姜斋诗话》)

艺术中悲剧是现实生活中悲剧的反映,两位老人的悲惨命运,揭示了现实生活的真实矛盾和他们悲惨命运的社会根源。封建统治者口口声声提倡以孝为先,而寄保不仅不思报恩,就连老人对生活的最低要求也不满足,反而将其活活逼死。这就揭露了封建时代所谓以孝治天下的虚伪性。那些道貌岸然的封建官吏,满口仁义道德,而实则只能是欺压人民的恶棍,残杀人民的刽子手。张氏夫妇的死,不是偶然的,反映了当时人们要求挣脱命运的束缚,摆脱贫困的斗争现实。张寄保这一反面人物,他本来与张老夫妇共同度过一段艰难岁月,假若他不出走,说不定也能孝顺父母,甘苦共尝。然而,他借助机缘,一旦发迹身贵: 却如此地灭绝人性,天良丧尽,这恰说明是封建阶级极端利己主义思想俘虏了他的灵魂,使他蜕变为彻头彻尾的剥削阶级,是封建的等级观念,割断了父子之情,母子之爱,使他成了一具行尸走肉。这恰是本剧的认识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