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剧曲鉴赏辞典·明代剧曲·明代传奇·纪振伦《双杯记·祭舅送姑》原文与翻译、赏析

【新水令】(外)无徒贼子霹空扳，苦杀人半筹不展。平生名节丧，生

死等闲间。怨气冲天，怨气冲天，这锁和枷怎能脱免。

【步步娇】 (旦、夫) 凶星命值遭坑陷，有口无容辨。高台镜总悬，迷目糊心，下情罔鉴，湛湛也徒然，把平民屈屈加刑宪。

【折桂令】(夫)俺家门清白相传，敢做非为玷辱吾先。是前生冤孽牵缠，致今朝获谴于天。果将吾屈丧其元，肯甘心瞑目黄泉。

【江儿水】 (旦)身既为儿媳，姑舅前，亲供甘旨吾之愿。谁知无故生灾变，虔诚聊托牲醪献。望把奴心相鉴，鉴我非男，搤虎力无难缓。

【雁儿落】 (外)你总列美珍馐，我怎下咽。吃拷打鞭敲千千万。(旦)请上一杯酒。(外) 枉自有醍醐吾怎干。(旦)请进些饭。(外) 苦悠悠难进这长腰饭。怕的是刑上加刑痛怎言，愁的是招魂幡招魂飞散，覆盆中要蒙光难上难，死队里待求生罕又罕。天也么天，望廉明无由见。心酸，那得个翳桑人扶沛颠。

【侥侥令】 (夫) 家门真不幸，游子落谁边。比那生寄死归差太远，把这臭名儿四下传。

【收江南】 (外) 呀!早知道这般样枉死呵!甘冻馁老林泉。稍觉温和又见嫌，这飞诬怎甘，这心如刃攒，甫能够青蝇来集笔之端。

【园林好】 (旦) 欲撰哀辞尊前朗宣，奈痛伤情难形语言。止不住泪珠如霰，声哀切，似岭头猿。

(末) 快走快走，按院已开门了，不可停留。(夫扯哭介) (外拭泪行介)

【沽美酒】 (夫) 身犯法，事由官，如火速，敢留连，待欲追随理不然。空跌绽两鞋尖，意乱心惊魂倒颠。骨肉情好难舍拚，一步步渐行渐远，举白眼望中不见。我呵! 怎能与白冤雪冤，枉做了至亲至眷。呀，这闷比楚江流，永无休断。

《双杯记》，又称《八义双杯记》，是一个对后世影响较大的作品。现在川剧、评剧、高甲戏、莆仙戏等均有演出。本事见《醒世恒言·张廷秀逃生救父》，此剧情节略有不同。剧叙江西进贤人张权，与妻陈氏、长子廷秀、次子文秀，客游遇盗，流寓苏州。正值荒年，难以维持日用，遂偕廷秀投玉商王宪，以琢玉为生。宪无子，只有二女，见廷秀笃学，即以次女玉姐许廷秀。先是，宪之长女瑞姐字同里赵昂，昂担心王宪家产落入廷秀之手，乘王宪行商淮安，贿捕头杨洪，诬张权窝赃。张权被屈打成招，判秋决，且官卖陈氏偿赃。陈氏卖与河南商人褚元，偕褚元探监。褚不忍张权骨肉分离，义释陈氏。权次子文秀认褚为父，褚携归河南。王宪归家，赵昂复诬廷秀窃玉杯以为嫖赌之资，王宪怒逐廷秀。临行，宪妻赠银五百两，玉姐以一对鸳鸯白玉杯中的雄杯相赠，期以再合。廷秀至南京纳监，邸中为拐儿窃去银、杯。廷秀只得从艺人习古词，云游卖艺，至山东，为邵承恩收养。不久，张廷秀、文秀同科中进士。此时，玉姐得到廷秀所失之玉杯，十分担心。廷秀回苏州，值赵昂捐选红同主薄，宴客演剧，廷秀敝衣入堂为俳优，遭众人讥嘲。后赵昂、杨洪俱受严惩。廷秀一家团圆并与玉姐成婚。

《祭舅送姑》 出是写张权将被处死，张妻陈氏和玉姐去生祭张权的一场戏。整套曲子写得明白如话，将张权夫妻的痛苦悲愤表达得淋漓尽致。

第一支曲子北双调 【新水令】 是张权所唱，张权对自己无辜受冤极为愤怒，但又万分无奈。接着由陈氏和玉姐合唱南仙吕入双调(步步娇)，表达她们对官员昏庸的怨恨。“高台镜总悬，迷目糊心，下情罔鉴，湛湛也徒然，把平民屈屈加刑宪。” 唱出了对官府的一腔怒火： 你们怎么有脸挂着象征明察秋毫的明镜，纵使标榜湛湛明镜也徒然，还是把清白百姓冤屈。【折桂令】、【江儿水】、【雁儿落】 (应为

【雁儿落带得胜令】)、【侥侥令】、【收江南】、【园林好】 六支曲子，分别由张权、陈氏和玉姐对唱。陈氏对张权含冤不得雪亦是无可奈何，只得把这场祸事归于前生冤孽，命中注定，这也是普通百姓在走投无路之时的合理想法。玉姐此时只能略尽孝道，正在一家人悲伤难过时，衙役催行。【沽美酒】 一阙，应为 【沽美酒带太平令】，这支曲子唱出了陈氏与张权难分难舍的夫妻感情，“一步步渐行渐远，举白眼望中不见” 一句，呈现给我们一幅丈夫走向死亡，妻子翘首凝望的生离死别的画面。《远山堂曲品》评此剧云： “直传苦境，词白稳贴，犹得与 《荆》、《刘》 相上下。” 以之评此出甚为合宜。

这套曲子是南北合套，由 【北双调】 和 【南仙吕入双调】 组成。南北合套一般选用南北同一宫调的曲子，曲牌安排上为一南一北或一北一南组成，有三种形式：一、由各不相同的南北曲交替出现; 二、一套北曲中间用同一支南曲; 三、一套北曲中间用不同的南曲曲牌。此套属于第一种形式。除【折桂令】、【沽美酒】 由陈氏所唱外，其余均由张权 (“外” 扮) 唱北曲，陈氏 (“夫” 扮) 和玉姐 (“旦” 扮)唱南曲。一般来说，北曲比之南曲更有利于表达慷慨激昂的情绪，这样安排是较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