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剧曲鉴赏辞典·明代剧曲·明代传奇·冯梦龙《双雄记·边关推饮》原文与翻译、赏析
【新荷叶】 (生) 云雨蛟龙初借些,似挟弹便求鹗炙。家乡回首万里遮,何时得卸征裘者? (小生) 风紧云低,雁阵斜,嘹呖语似愁。雪夜边庭寒苦,莫咨嗟,这滋味愿如食蔗。
【醉落魄】 (生) 回头今昔,尘踪无定如棋弈。春作苏城无事客,夏困桁阳,秋向边关谪。(小生) 寒衣何处催刀尺,朔风吹断征夫魄。报效朝廷拼裹革,屈指当年,几欲遗巾帼。(生) 贤弟,我和你万里从征,若非叔父所赐盘缠,死于饥寒也不知几时了。(小生) 哥哥,杨柳雨雪,古今所悲。英雄豪杰,那有不从困苦中来?只索忍耐待时便了。(生) 正是。且喜连日哨探每遇倭党,必攘臂争先,俘获颇多。只是这等相持,哪有息肩的日子。(小生) 昔淮阴起自亡命,皆赖萧何; 武穆奋于行伍,全亏宗泽。我和你不遇这样的人,便有卻至六间、严尤三策,也没有用处。(生) 便是。(看剑介) 当处在白马庙中得了此剑,只道指顾封侯。到如今,今日也是个军,明日也是个军,要这剑何用! (掷剑介)
【正宫·缠绵道】(生)怒弹铗,对西风,双靴枉跌,索性做决裂。竟何时,消得我满腔热血。(小生同唱)那有汾阳骑顺昌旗义,成矫节,枉自白了少年头,空费唇舌。非是我性儿,别有识者,肯把前筹略借,金瓯岂可缺?收拾好成宣榭,那时节,把一矢报玉阙。
《双雄记》 一名 《善恶图》,《墨憨斋定本传奇》 之一种。二卷三十六折。据《总评》,此乃万历间实有之事,是记感愤而作。剧演书生丹信、刘双幼相友善,学文习武,有志报国。丹信之父早亡,财产被叔父丹三木独占,故家贫,而妻魏二娘颇贤。刘双尚未婚娶,但与歌妓黄素有旧情。丹三木妻数番劝丈夫分家产与侄子丹信,皆遭斥责,因而病亡,三木乘机以此陷害丹信,并诬刘双为同谋,致使二人入狱。魏二娘知夫蒙冤,欲投书上司,丹三木得知,使人加害,魏二娘遇救得免。时倭患日甚,守官许囚犯立功赎罪,二人得以从军抗击倭寇。丹三木欲续家室,看中歌妓黄素,黄素笃情于刘双,拒而不从,逃出妓院,路上与魏二娘相遇。丹信、刘双立功而还,复与魏二娘、黄素团聚。其后丹三木家失火,丹三木沦为乞丐。
此剧为冯梦龙早年所作,并得到著名戏曲家沈璟的指教。冯梦龙《方诸馆曲律序》 云: “余早岁曾以 《双雄》 戏笔,售知词隐先生,先生丹头秘诀,倾怀指授。因之曲文颇守格律。”
这是一出以唱念为主的折子戏,说的是丹信和刘双戴罪从军,驻守边关,风雪交加之夜,两人饥寒交迫,命运的磨难和眼前的困境使两人触景生情,感慨万千。原本一对激情少年,满怀雄心,一腔热血,对自己报效君国、沙场建功的未来充满期待。不料,一场无妄之灾,不仅粉碎了两人的青春之梦,而且使他们流落到如此窘境。虽然同是从军,但戴罪之身和普通军卒的身份,使他们所处的现实与仗剑封侯的梦想相去甚远,由此难免生出的感伤和悲怆也就格外真实。剧中的生角即丹信的唱段就表现出这种颓唐和消沉。“家乡回首万里遮,何时得卸征裘者” 之类的感慨中包含了许多复杂的心情。相比之下,年少气盛的刘双 (小生扮) 却仍然雄心犹在,壮志不改。他不仅引经据典的安抚丹信的消沉,而且用 “英雄豪杰,那有不从困苦中来? 只索忍耐待时便了” 这样的话与丹信共勉。“非是我性儿,别有识者,肯把前筹略借,金瓯岂可缺?收拾好成宣榭,那时节,把一矢报玉阙。” 这样的语言更是显示了一个不甘沉沦、期待建功立业的青年人此时此刻的心情。
就《双雄记》 整出戏而言,结构枝蔓,头绪纷杂,情节发展的动力不足,有些地方甚至显得牵强生硬。这对一个年轻的剧作者来说,自是难免的毛病。具体到《边关推饮》 这出戏,虽然整个剧情发展和唱腔安排显得草率、俗套,缺少出彩的亮点,但其工稳严谨却是显而易见的。作为 “早岁戏笔”,它足以显示出作者扎实的艺术工底。吕天成 《曲品》 谓之“事虽卑琐,而能属恪守词隐先生功令”,可以算是中肯的评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