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愁恨何能免?销魂独我情阿限! 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 高楼谁与上?长记秋晴望。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这首词思念故国,不仗丽辞,纯用白描,不用曲笔,直抒胸臆, 上下片皆写自己的“梦”,以梦境来反衬囚禁之苦,格外沉重,在后主抒写亡国哀怨的众多作品中,别具一格。
上片写怀旧之情。起两句,“人生愁恨伺能免?销魂独我情何限!”以递减手法,先说人生多苦,不免愁恨,这是普遍的;再说我的亡国愁恨最无止境,永无竟日,这是独特的。这样来突出抒情主人公的典型情绪。为什么他这么说呢?“故国梦重归,觉来双泪垂!”原来他梦中回到了故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强调了对祖国苦恋之情。可是一觉醒来,一切幻灭,无国可归,有家难回,又不能放声号哭,因为赵宋的监视者就在近旁,只得独个儿吞声饮泣,泪水暗流。这种感情是亡国臣民所共有的,而“觉来双泪垂”的悲泣,却又是李煜“这一个”人独具的,有其代表性的。从艺术构思来说,“故国梦重归”是放开,“觉来双泪垂”是收合,开合之间溅起了读者心海的层层浪花。
下片写近况之孤苦及心头的酸辛与苦涩。“高楼谁与上?”现在,我跟谁再登楼远眺呢?亲人呵,你们在哪里?“长记秋晴望。”还记得以前在秋日晴空下登楼远眺的欢乐情景么?今天,人分离,国覆亡,我只得、也应该独自承受这痛苦了。当然,我不忍心再登楼远眺了。否则“故国杳杳,销魂何限”,“行迈靡靡,中心如噎”,我定会凭栏而泪飞如雨的。这两句写眼前的现实,回环往复,深挚感人。“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旧事已成空影,只是象做了一场大梦罢了。从沉痛到自愿担荷而无可如何,再归结到人生如梦,更觉哀惋凄绝,后主本笃信释氏,归结人生如梦、色即是空,发自肺腑,非矫言也。非此则“人生愁恨”何日得了,众人痛苦又如何解脱?设身处地,他也是无法之法,不得以消极而全盘否定。
“梦”字为穿珠之线,上片说“梦似真”,消逝了的一切在梦中重现;下片说“真似梦”,消逝了的一切永不回还,苟活于刀树剑丛,生复何趣?诚乃诀绝语也。况周颐《蕙风词话》亦云:“唐五代词并不易学。……其铮铮佼佼者,如李重光之性灵……岂操觚之士能方其万一?”他扪触到李煜词的美学特点,吐真情实感,抒高志洁趣, 自创新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