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词鉴赏《辛弃疾·水调歌头》
辛弃疾
赵昌父七月望日用东坡韵①,叙太白、东坡事见寄,过相褒借②,且有秋水之约③。八月十四日余卧病博山寺中,因用韵为谢,兼寄吴子似④。
我志在寥阔,畴昔梦登天⑤。摩挲素月,人世俯仰已千年。有客骖鸾并凤,云遇青山赤壁,相约上高寒。酌酒援北斗⑥,我亦虱其间。少歌曰⑦: “神甚放,形则眠。鸿鹄一再高举,天地睹方圆⑧。” 欲重歌兮梦觉,推枕惘然独念: 人事底亏全⑨? 有美人可语⑩,秋水隔婵娟(11)。
【鉴赏】 据词前小序可知,这首词作于中秋前夕,是辛弃疾罢居江西铅山时期于病中为怀念两个朋友而写。一个月前,赵昌父步苏东坡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一词之韵,写了一词寄给辛弃疾,词中描写李太白、苏东坡的事迹,对辛弃疾也颇多称扬,而且还相约来辛弃疾的秋水堂相聚。光阴荏苒,转眼到了八月十四日,第二天就是中秋节了,可词人却卧病博山寺中,想到闲居无为、壮志未酬的处境,不免心情郁愤,于是想念两位江西朋友,便也步苏东坡《水调歌头》 词韵写了一首词,既和答赵昌父,又寄怀吴子似。词中除了表达怀念朋友的真挚友情之外,更主要的是借梦境描写来抒发词人沉郁而又神奇的内心情怀。词人梦见自己飞上青天,抚摩素月,俯仰之际,人间已跨过千年; 他又遇见好友赵昌父,只见他正乘鸾跨凤而来,并告诉词人说他遇见了李白和东坡,已相约一同到月宫游览; 于是词人也随同赵昌父一起前往,置身于太白和东坡中间,在高寒的天宇中以北斗为杯,酌琼浆玉液而痛饮之; 词人兴高采烈,诗情勃发,不禁小声吟唱起来,歌辞中表达了他希望像鸿鹄那样自由翱翔,雄视天地四方;词人越唱越激昂,忽然梦醒,不觉推枕惘然,感叹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虽有朋友堪与交谈,终不免有遥遥如隔秋水之感。词不仅步苏东坡词韵,梦太白和东坡风姿,而且也承太白和东坡浪漫主义遗风流韵,用神奇瑰丽的梦幻景象来表达词人对现实的厌倦和愤慨,对自由精神和理想境界的追求,为宋代梦幻词的创作开辟出一种最为清旷雄奇的新境界。
<条目注释>=①赵昌父:赵蕃字昌父,郑州人,寓居江西玉山县,与辛弃疾为友。望日:指阴历十五日。用东坡韵: 指用苏轼 《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一词的韵。②过相褒借: 对词人过于称扬。③秋水之约: 指约定到秋水观来会见词人。秋水,指秋水观,辛弃疾在江西瓢泉住所里所建楼观,又称秋水堂。④吴子似: 吴绍古字子似 (一作子嗣),江西鄱阳人,曾任铅山县尉,与辛弃疾为友。⑤ “畴昔” 句: 化用 《楚辞·九章·惜诵》诗句: “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杭。” 畴昔,即从前。⑥“酌酒” 句: 用《楚辞·九歌·东君》 句: “援北斗兮酌桂浆。” 援,以手牵引。⑦少歌: 小声歌唱。⑧“鸿鹄” 二句: 化有贾谊《惜誓》 语: “黄鹄之一举兮,知山川之纡曲,再举兮睹天地之圆方。” ⑨底亏全: 为何有亏缺有圆满。⑩美人: 比喻贤士,品德高尚的人,此指吴子似。(11)秋水隔婵娟: 意谓 “美人” 被秋水隔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