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道衡《人日思归》古诗赏析与原文

薛道衡

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

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

这首诗的写作经过有个故事。据《隋唐嘉话》说:

薛道衡聘陈,为人日诗云:“入春才七日,离家已二年”。南人嗤之曰:“是底言?谁谓此虏解作诗!”及云:“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乃喜曰:“名下固无虚士。”

《隋唐嘉话》的撰者刘餗,是史学家刘知几的儿子。自称“自髫丱之年便多闻往说”。他这条笔记,记载了作诗的时、地,并通过一“嗤”、一“喜”,生动地描述南朝人士对于薛道衡和此诗的评价。史称道衡少著才名,在北齐时即曾接待陈使并和其赠诗五十韵,“南北称美”,入隋又奉命聘陈,他认为隋应“平一九州,岂容使区区之陈久在天网之外?”因奏“臣今奉使,请责以称藩。”文帝杨坚却说:“朕且含容置之度外,勿以言辞相折。”于是这次成为礼貌性友好访问。“江东雅好篇什,陈主尤爱雕虫。道衡每有所作,南人无不吟诵焉”(《隋书》本传)。这样诗酒流连,久必厌倦。何况道衡对政治自具见解,并思有所作为。在他心目中陈后主是“酣酒荒色,上下离心”,“尚书令江总唯事诗酒,本非经略之才”。南北兴衰之势甚明。适逢新年嘉节,他怎能不浩然思归呢?必须搞清当日的写作背景,才能理解这首诗的前两句,是出于诗人的真情实感。既不是一般的“人情同于怀土”,更不是“一年又过一年春”的淡淡闲愁。以正月初七为人日由来已久,但触发后人在这天的想法不一定相同。高适有“人日题诗寄草堂,遥怜故人思故乡”诗句,那是因人日而勾起对好友的怀念。道衡是着眼于时间,所以指明“七日”。七天不算长,但就“年”来说,已经跨着两年了。这种虚称二年,原是民间习惯说法,采以入诗,亦自有其朴素之美。南人诗风不同,乍看嫌其浅露,故嗤笑“这是什么话。”其实全诗的中心思想是“思归”,作者先从时间引入,并以入春时间虽短衬出南来岁月己长。到第三句才把一个“归”字突出来,第四句更追述动念之早。正是“客行虽云乐,不如早旋归。”从一首绝句的结构说,后半意境,应是前半的进一步加深。既要善于选材,又须写得精采。这首诗是以时间为贯串全篇的线索,在似赋而兴的起联后,作者接着以物候的变化与人相比:春来花发,鸿雁北飞,此人所共见。今雁北返而人犹滞留江南;归兴早于花信却行动迟迟。从眼前物象写到思想,亦实亦虚,便把读者引入更深的境界。感受诗的韵味,无怪南人折服谓“名下无虚士”。五绝篇幅短,容不得一个闲字,作者在这方面也显示其功力。诗句由四言而五、七言,应视为自然而必要的发展。试把这首诗压缩为四言体:“入春七日,离家二年;人归雁后,思发花前。”不仅诗味大减,还有语意欠明处。因知略去的几个字都是精练不可少的。“才”、“已”对举,方显得时间之长;有了“落”、“在”两字,更觉韵律流美而不会误解人已归去。总之:这首诗充分运用比、兴手法,一气呵成,感情真挚而无忧伤意绪,对仗工整而无雕琢痕迹。用辞确切,声韵谐和,是近体诗兴起的前期一首佳作。明陆时雍论刘长卿工于铸意,其“春归在客先”诗句何减薛道衡语(《诗镜总论》),按此由于意境偶同或袭薛诗而略加变化,皆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