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总
心逐南云逝,形随北雁来;
故乡篱下菊,今日几花开?
历史上的江总是陈后主的“狎客”之一。身为尚书令而“日与后主游宴后庭……君臣昏乱,以至于灭”(《陈书》本传)。但不少大诗人对其文学方面成就却予以肯定。杜甫有“远愧梁江总”,韩愈有“久钦江总文才妙”诗句;李商隐赠杜牧更云:“前身应是梁江总,名总还曾字总持”。倘才华不能相比,即使名字形式偶似,也不宜写入赠诗。史传又说:“好学,能属文,于五言、七言尤善。然伤于浮艳……多有侧篇,好事者相传讽玩”,按江总既有侧篇,亦有吟咏性情之作,上举这首诗就是一例。
诗的题目一作《长安九日诗》,末二句是:“故园篱下菊,今日为谁开?”作诗的地点究在何处?根据诗的前两句看,应是从长安来到扬州,作《长安九日诗》与事实不符。总历仕梁陈,陈亡于隋开皇九年(589),总入隋为上开府,当在此年之后。不久又得南返。至开皇十四年(594)卒于江都,时年七十六。这首诗应写于南归初抵扬州的时候,距其卒年也就不甚远了。此诗首言思归的遐想,继述归来的喜悦;后来写眼前景物,寄慨遥深。
宋陈岩肖谓:诗词中多用“南云”,可能出于江总此诗(《庚溪诗话》)。按陆机、陆云的辞赋里已见“南云”,又先于江总,不过总用在这里更觉巧妙。既可理解为南飞的云,也可说是指代消逝的南国,于是兼含有思念故乡、故国、故主的情怀。他祖籍虽在中州,但渡江后早视南方为其故乡。暮年北徙,形去神留。令人高兴是此身已于“鸿雁来宾”的季秋回到扬州。此联心、形对举,借物抒情。联系南云北雁,日逝、日来,尤见用词精确。据江总自叙略谓:后主昔在东朝,留心文艺,夙荷昭晋。嗣位之日,时寄谬隆。晋太尉陆玩云:“以我为三公,知天下无人矣!”看来这位不称职的尚书令,多少还有自知之明。六朝兴废频繁,一般多经历几代。总事后主至于暮齿,陈亡之后,不能无故国之思。一旦得还扬州,自然感觉身心舒畅。但抚今追昔,繁华梦断,又不禁感慨系之。况值重九佳节,“菊有黄华”(《月令》季秋);因就眼前景象,抒发物是人非之痛。无论作“园”、作“乡”,当泛指南朝原来的江山;“几花开”抑或“为谁开”,都是泪眼问花,不过前者较含蓄而后者更为显露。其效果都能使诗味有余不尽,让读者自己去体会。总之,诗人在其创作中所表达的思想感情,往往因个性和处境不同而有差异。江总不似陶渊明的恬淡,故无“采菊东篱下”的佳趣;也不像庾信之一去不还,以致“暮年诗赋动江关。”他在这首诗里,流露其既庆生还,又伤故国的悲喜交织心情。就其属对工整,平仄谐和看,江总在律诗的进展历程中,是初期重要作家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