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攀龙《挽王中丞二首(其一)》古诗赏析与原文

李攀龙

司马台前列柏高,风云犹自夹旌旄。

属镂不是君王意,莫作胥山万里涛。

悼亡之作,古多有之,或寄托悲情忧思,或抒发景慕仰佩之情。也有叹英年早逝,宏图未展;俊才不遇,抑郁终老的。李攀龙此诗,却不尽于此。他把自己强烈的爱憎融入诗内,从而使整首诗可悼亡的悲情中,独有一种难以平抑的凛然生气。

王中丞即作者的朋友,王世贞之父王忬,他曾以右副都御史代杨博为蓟辽总督,嘉靖间,因滦河之失而得罪,初,刑部审议结果是判戍边,由于严嵩的迫害,改议为斩首。王忬蓟辽有失,自当论罪,但在边防日趋废弛的明中叶,他还是一个较留意军备的人。这样的人原与严嵩不合,后又遭其迫害至死,终是忠勇,故作者才写这首诗,来纪念他。可首一句袭杜甫《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诗意,先烘托出一个庄重肃穆的氛围。古时,掌兵权的人被称作大司马(见《周礼》),后人承此,称兵部尚书为大司马,侍郎为少司马,又汉代御史府多列柏,故后人称御史台为“柏台”(见《汉书·朱博传》),王忬以右副都御史兵部侍郎为蓟辽总督,职同古人所称,所以才有“司马台”之谓。次句于庄重肃穆之外,着重写了王忬英伟豪迈的气概。“旌旄”即军旗,王忬的风云之气死后依然回绕军旗,则其心系国家的蓟辽大业,生前忠于职守,勤于戍边可想。最后两句是本诗的重点。作者用春秋时吴王杀伍子晋的故事来加确自己的情感倾向,从而为诗意向更激越悲慨的方向趋进提供了新的地点。当日,吴王听信太宰嚭的谗言,派使者赐子胥属镂之剑,曰“子以此死”,子胥愤而对门客说:我死后,你们挖出我的眼睛,高悬国都东门之上,我要亲见越国灭吴。吴王知道后大怒,取其尸,盛以鸱夷,浮之江中。吴人感子胥忠义而不得善终,为立祠江上,命谓胥山。后世传说其死后代为潮神,驱水为涛,以泄不平。清人沈德潜以为,作者这二句诗“为中丞吐气,而忠厚之气宛然”(《明诗别裁集》),即认为作者并不将王忬之死怪罪于明世宗,而只指斥严嵩的挟怨构陷。其实严嵩之所以能独揽朝纲,任用奸佞迫害忠良,是与世宗的纵容至少是姑息、失察分不开的,这里,作者隐曲其辞,且用了反语,其实在痛斥严贼的同时,世宗之不能逃其咎自在其中了。与此相联系,最末一句也决非是说伍子胥的冤魂应该平息,应该停止兴水作潮以泄私忿,察全篇之意,可以看到,这也是反用其意,其真实的意思,正是借伍子胥的忿情不平来况拟王忬的冤死,一个生前忠于国事、壮怀激烈的人,不死于战场而死于小人的构陷,仅这一点,便没法使之平静,也没法使熟悉他的人平静。作者此诗,正是带着这种难以平抑的激情写就的。当日陈子龙选明诗,称作者绝句“意必深而每多思”(《明诗选》),验诸此诗,可知为确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