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震
开花空道胜于草,结实何曾济得民?
却笑野田禾与黍,不闻弦管过青春。
诗歌,尤其是像绝句这样的短诗以抒发情感为特长,那么它能否发表议论呢?抒情和议论一个属于感情活动,一个乃是理性行为,它们的区别和界限是很明显的。但是它们作为充溢于诗人主观心灵需要宣泄出来的一种经验和感受,却又有相同之处。诗歌既可以倾诉感情的波澜,又可以表达理性的认识,只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用形象的语言、艺术的方式,达到美的境界,也就是说不管它是抒情还是议论,它首先必须是诗,具有诗的韵味与形式。郭震的《米囊花》诗就是借诗以议论取得成功的好例。
米囊花,又名御米花,即罂粟花,花朵大而艳美,果实像粟粒,可是不能食用,鸦片就是从它提炼出来的,可以入药。米囊花性质如此,自有它的功用,本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但这却引起对现实有所不满、胸中梗着一段议论的郭震的注意。于是他便借对米囊花的评说一吐为快。这种评说不是客观的介绍,主观倾向极为明显,所指又并不在花而在社会人事,所以这诗在一定程度上带有寓言的性质。
“开花空道胜于草,结实何曾济得民。”罂粟花之艳美当然远胜于一般青草,这一点作者无法否认,可是“空道”二字,一个转折,却表明作者对它的外表之美充满了鄙夷,作者并不希罕它的花朵有多么美,认为这美是无价值的。罂粟花的果实不能像禾黍那样让人充饥果腹,也就是没有实用价值,这在作者看来又是它的一大缺点,所以诗句用明显的贬斥语气出之,斩钉截铁,不容置辩。应该说,仅这两句,已可看出作者对那些美而不惠、华而不实事物的不满与嘲讽。如果联系作者长期在朝为官的实际经历,那么人们会很自然地猜测,他讥讽的矛头很可能是指向那些身居显位而无益于民的城狐社鼠。这一层意思由于次联而得到证实和补足。
“却笑野田禾与黍,不闻弦管过青春”。你看,作者拉出与米囊花作对照的事物来了。野田禾黍,那么多、那么普通不起眼,不像米囊花那样美艳高贵享尽荣华,可是偏偏它们可以养人活命,有益于国,有益于民。那么到底是谁更有价值、更值得被珍视呢?那么米囊花之享尽荣华与禾黍之终老田野又是何等的是非颠倒、何等的不公平!“不闻弦管过青春”,是说在最美好的青春年华中也未曾享受过管弦之乐,很明显这并不是在说禾黍而是在说禾黍所比喻的人——那种有真才实学为国家社会所需要却有志而无位、因而抱负难酬的人。
顺着作者留下的线索,我们探到了他骨鲠在喉不吐不快的议论。这种理性认识被作者自然巧妙地融化在形象的语言之中,因而它具有诗的美感和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