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适《咏史》古诗赏析与原文

高适

尚有绨袍赠,应怜范叔寒。

不知天下士,犹作布衣看。

这首诗所咏的史实,是战国时一个有名的故事。魏国人范雎,字叔,最初在魏中大夫须贾手下作事,跟须贾出使齐国时,被须贾认定有通齐的嫌疑,回国后魏国丞相魏齐为此将他笞辱几死。后来范叔随秦使王稽逃到秦国,改名张禄,被秦昭王起用为相。须贾出使秦国时,范叔故意穿着破衣去求见。须贾觉得可怜,送他一领绨袍御寒。不久得知范雎已任秦相,大惊请罪。范叔因须贾曾赠绨袍,尚有眷恋故人之意,便释放了他。

高适这首五绝,从字面看,似乎只是客观描写史事:须贾尚有绨袍赠给范雎,应是可怜范叔挨冻受寒。不知范雎早已为相,而天下之士却仍拿他当布衣看待。然而诗人特意截取赠袍的情节来歌咏,是包含很深用意的:须贾尚有眷恋故人之意,固然有可取之处,然而他的错误也正在于只有这点怜悯布衣之心,而毫无知人之明,以致于当他的故人已从布衣变成卿相时,他仍然不能识别。这是从这件史事本身所得出的感想。诗人没有仅仅停留在这一步,接着又利用绝句诗意多在第三句转折的特点,由须贾的作法进一步推及天下士人之心:绨袍是一种质地粗厚,平滑而有光泽的丝织品,春秋战国时为鲁国和梁国士民所服。须贾以绨袍相赠,说明他认为这服装与范雎布衣的身份相符。这就很容易使诗人联想到许多同样遭际的布衣之士。联系他本人以功名自负而又半世落魄的境遇来看,诗中的感慨不难体味:那些对布衣尚有怜悯之心的人固然应当感激,但布衣所需要的不是绨袍之类的恩惠和怜悯,而是对自己抱负和才能的理解和支持。可惜天下之士,只能以平常的布衣相待,当面错过了多少英雄贤才!这层言外之意虽然并未明白说出,但诗人通过对史实的剪裁,用“布衣”点明“绨袍”的含意,使这件史事从更有说服力的角度证明了时人识贤之难:连已经显达的人才都会仍被故人当作布衣看待,更何况尚在贫贱之时呢?这就比直接评论更加含蓄,能使人从中寻味出多层意思。

从西晋左思的《咏史》诗开始,咏史诗就在评论历史之外又多了一种借史咏怀的传统。咏史诗的表现方法很多,一般都要以史事和诗人自己的寄托相互印证,最忌客观叙事而无寄托感慨。这首诗却通过“尚有”、“应怜”、“不知”、“犹作”这几层语气的转折,对史实稍作处理,使寄托在客观叙事中自然流露出来,从而使五绝这种短小的形式容纳了最大的意蕴。由此也可看出高适善于提炼诗歌内容的深厚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