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箔轻明拂玉墀,披香新殿斗腰支。
不须看尽鱼龙戏,终遣君王怒偃师。
宫妓,指宫廷中的歌舞妓。唐代长安有左、右教坊,左多善歌,右多善舞。但这首诗却非泛咏宫妓歌舞,而是另有托讽。
前两句写宫中歌舞场景。汉、唐宫中均有披香殿,此处不过借这一色彩香艳的殿名渲染宫中歌舞特有的气氛。轻巧透明的珠帘轻拂着披香殿前洁白的玉墀,这景象在华美中透出流动的意致,与轻歌曼舞的宫妓融为一个和谐的整体。“斗腰支”三字,不仅画出宫妓翩跹起舞的软媚之态,而且传出她们邀宠取悦于君王的心理。它和下两句中的“鱼龙戏”、“偃师”在竞奇斗巧这一点上构成内在的联系,成为贯通前后幅的一个关键。
三、四两句陡转反接,集中托讽寓慨。鱼龙戏,本指古代百戏中由人装扮成珍异动物进行种种奇幻的表演,此处联系上下文与诗题,似喻指宫妓新奇变幻的舞姿。末句“怒偃师”用《列子·汤问》篇中所载的一则故事:周穆王西巡,途遇能工巧匠偃师,献上一个会歌舞表演的假倡。穆王以为真人,与盛姬一起观看。假倡“瞬其目而招王之左右侍妾”,穆王大怒,要杀偃师。偃师立即剖开假倡,露出草木胶漆等原材料,才得免祸。诗人运用这个故事,着眼点在于偃师之以奇巧取悦于君王反因此而得祸这一点上,这从“不须”、“终遣”等带有冷嘲意味的词语中可以明显体味出来。诗虽题为“宫妓”,讽刺的矛头并不是指向宫妓,而是弄奇斗巧以邀宠取媚的偃师式人物。联系《梦泽》、《宫辞》等借宫廷生活的寓讽的七绝,不难看出诗人的用意正是讽慨玩弄机巧者的好景不常。晚唐朋党倾轧,政治生活中固不乏这类偃师式人物。“未知歌舞能多少,虚减宫厨为细腰”,“莫向樽前奏花落,凉风只在殿西头”,与这首诗的三、四句,从神情口吻到内在意蕴,都一脉相通。宫廷歌舞,原是政治生活的一种托喻。而迎合邀宠、红粉自埋的宫女,一时得宠,不忧将来的嫔妃和玩弄机巧、终自召祸的偃师,则正是畸形政治的畸形产物。在诗人看来,他们统统是好景不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