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维翰
白玉堂前一树梅,今朝忽见数枝开。
儿家门户重重闭,春色因何得入来?
诗以“白玉堂前一树梅”起句,平淡近乎口语,画面单纯明朗。第二句紧承上句,“今朝忽见数枝开”。语气贯穿,二句实为一句。粗看似乎淡而无诗:不就写新春乍到,梅开数枝么?然而,一经细品,就会发现“忽见”二字暗藏无限诗意:写出了春悄然而至给人的惊喜的感觉,同时,也暗示了初春的美好,颇有生命强烈跃动、迫近面前之感。说:“忽见”,也就含蓄点明,也许梅花早已开放,只不过“今朝”才注意到.这不正是少女怀春的活脱脱的心情么?
如果诗笔顺此写下,直抒对初春的感觉,则既不合诗题,也容易犯平直浅露的毛病。“儿家门户重重闭,春色因何得入来?”转锋一拓,巧用反诘,一位纯真少女呼之欲出。懵懂少女似在春情撩拨、烦躁不安之中,埋怨春的到来,使昔日少女时代平静无邪的心境被破坏。然而她真的“怨”春么?恰恰相反,她内心盼望着春日到来,她憧憬着那未被经验的神秘的爱情,咀嚼着这全新的陌生的感觉、欲望。但由于她还只是纯情少女,春心初动,对即将到来的爱情就只能一则以喜,一则以惧了。所以,她的“怨”实际是渴盼、恐惧、新鲜、憧憬等矛盾心理的反映,“怨”中有甜蜜,有苦涩,有烦恼,更多的是惊喜。正是这样一“怨”,把纯真、半含着羞涩与欣喜的少女写活了。“重重”二字尤为巧妙:少女在恼人的春天面前的挣扎,反抗,摆脱,这种恐惧心理与向往之情,等等烦躁不安,都在“重重”二字之中了。于是可知,“怨”实由“盼”而来,“怨”即是“盼”。
纵观全诗,写少女怀春时矛盾复杂心理,以梅起兴,终于怨慕。全诗活泼动人,形象鲜明,诗笔温柔,有浓郁的生活气息。结构上,起承转合,自然流畅,春梅与少女互相牵连映射,以一个独具内涵的“怨”流贯全篇,神完气足。或以“重重闭”为“寻常闭”,不可取。“重重”二字在全诗中担任重要的结构功能,是写怨春少女复杂心理的重笔所在。改为“寻常”,则不知诗味要丧失掉多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