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述
茅檐辛苦倦难支,绣阁娇憨定不知。
多少吴姬厌多縠,绿窗一样夜眠迟。
在一个明月之夜,诗人听到茅屋中传出的纺织声,联想到富户人家女子的生活,感慨地写下了三首诗,这是其中一首。历史上对桑工织女一表同情之心的诗歌为数不少,其中不乏名篇,陈文述此诗独辟蹊径,在同类题材诗中属于上乘。
此诗从对比着手,通过对比映衬以见矛盾对立的尖锐。诗中的贫女与吴姬(吴地的美女,此指吴地富家女子)一样为父母所生,在同样的月夜,也同样是入夜未眠。可实际情况又是如此不同。一方是在茅檐下辛苦纺织,困倦难支,想眠而不得眠;一方却是不事纺织而穿厌了绫罗绸缎,躺在碧纱窗下能眠而没有眠。以往同类题材的诗一般停留在这一层。如宋张俞《蚕妇》诗。“昨日入城去,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于濆的《辛苦行》:“垅上扶犁儿,手种复长饥;窗下掷梭女,手织身无衣。”清代汪松《织妇吟》:“春蚕不尽丝,辛苦年年织。试问绮罗人:机杼何曾织?”陈文述此诗则不然。他在指出情理和实际相背离的现象之后,把笔尖触入更深的层次,向我们揭示了织女的另一层悲哀。一般的人,尤其是女子在日常生活中总要享受一些童真、娇憨的乐趣,时不时地向父母、亲友撒娇言嗔以博取抚爱。可贫家女子却未必能如此。她们终日忙于桑织,根本无闲于此,即使偶有空闲,也因困倦难支而无心于此。生活的重压导致她们“绣阁娇憨定不知。”这是真不知吗?只是因为贫穷,致使一些本属于人类天性的乐趣也给剥夺了。这跟外在体肤的困倦难支和为人作嫁而自己一无所得的悲哀相比,是一种内在身心的摧残,伤害更惨重,悲哀更深沉。陈文述写出了这种悲哀,并表现了不平和同情之心,实属难能可贵。
陈文述一生,好收女弟子,作诗多吟咏绣幔重帏,仙娥髻影。是嘉道间卑靡诗风之祸首。而此诗语言颇清新晓畅,感情真挚,是陈诗中难得的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