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邺
芳草和烟暖更青,闲门要路一时生。
年年检点人间事,唯有春风不世情。
自然物,作为诗人情感的信息载体,同一物体因负载的情感类型不同,出现在作品中,亦往往面目各异。以芳草而言,它自身具有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强生命力,它那散发着泥土芳香的气息,它那诱人的绿色,积淀在华夏民族审美意识中,形成不同的美感信息,表现了不同的情感信号。屈原《离骚》之后,“诗人比兴,皆以芳草嘉卉,为君子美德”(刘攽《秦州玩芳亭记》),是芳草的比德信息;淮南小山“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招隐士》),使芳草又成为怀人的情感载体;牛希济的“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生查子》),又赋予芳草情人相思的内涵。罗邺笔下的芳草,不是君子和倩女的化身,它和春风一起,以冷峻无言、客观无私的身影出现,对人世进行评判,这是一个全新的形象。事实上,芳草在本诗中具象地表现了罗邺的情感判断。
首二句写芳草随春风来到人间,在门可罗雀之地,在门庭若市之处,不管人世的炎凉,春风吹到哪里,芳草就将自己的足迹留在哪里,对人们一视同仁。末二句写芳草年复一年地涉足人世,审视世态人情后得出的判断:人间情比纸薄、尔虞我诈、世情炎凉、勾心斗角,只有非人间的春风,没有势利习染,堪称君子。
这个冷峻的结论,以寓言的形式,通过无灵性的植物之口道出,正讲出了诗人对惨淡人生的情感体验和理性认知,它是诗人饱尝名利场中的辛酸,屡遭世人冷眼之后得出的,是诗人一生不遇的悲叹。
用自然人化之笔,活画出冰凉的世情画卷,是本诗匠心独运之处。芳草对春风的礼赞,诗人对芳草的歌颂,这种对物的首肯和对人类的否定,表现了诗人愤世疾俗之情,在冷峻的批判和辛辣的讽刺中,不难让人感受到作者的满腔酸楚和他对人间温暖的渴求,而这一切体悟,都是从芳草崭新的形象中传达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