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炎武《塞下曲(二首选一)》古诗赏析与原文

顾炎武

赵信城边雪化尘,纥干山下雀呼春。

即今三月莺花满,长作江南梦里人。

此诗作于顺治四年(1647),系追悼明代守边阵亡的将士。诗人之悲叹往事,绝非泛泛而议,实寓不忘国仇,不忘恢复的平生志愿。

从表意来看,诗可分为两层。一、二、三句为第一层,朔北春来,冰雪消融,鸟雀欢跃,而江南则更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一派大好春光了。赵信城,故城在漠北寘颜山(今蒙古人民共和国境内);纥干山在今山西大同市东。《五代史·寇彦卿传》记当地谣谚:“纥干山头冻死雀,何不飞去生处乐?”可见当地的酷寒,非同一般,而诗人却偏偏下以“雀呼春”三字,反其意而出之,在强烈的对比之下,说明眼下不但江南已是“莺花满”的暮春景象,即便是塞北也是春融意暖了。这一层的铺叙与渲染,既为下文的直抒胸臆作了铺垫,而更主要的还在于表现诗人内心无限的慨叹:冬去春来,又是一个年头了!虽离北都之陷已历四年,而亡国之惨痛是不可能随时间的流逝而忘却的。塞北的严寒已成过去,边塞上残酷的一幕幕却难以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们,他们的精神永存。而所有这样的意思,全包孕在景物的描写之中,让读者自己去推知处于彼时彼境中的诗人心理,从而达到心灵上的沟通。技法高超,却不露痕迹,这种景因情生的抒情手法是别具一格的。

末句“长作江南梦里人”为第二层。此句显然由陈陶《陇西行》:“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二句化出,然而内涵却要丰富得多。“长作”二字既承上点明英雄不死的旨意,亦同时抒写自己之长望恢复而终成泡影,希望而至于失望,却又不甘心于绝望,悲怆凄楚,动人心魄。

顾炎武诗学杜甫,由此亦可见不徒袭其貌而已,所表眷恋故国的深挚感情,实与杜甫之精神相通。沈德潜曾评顾诗曰“风霜之气,松柏之质,两者兼有”,是颇为准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