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巩
雨过横塘水满堤,乱山高下路东西。
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
曾巩的散文温醇典重,雍容平易;曾巩的诗也显得从容不迫,平正有致。钱钟书先生认为其“七绝有王安石风致”。
本诗以“城南”为隅,以“春雨”为由,写出了雨中和雨后不同的景象。
前两句诗写雨中景。一场春雨过后,横塘水满,河水漫上堤岸(横塘,在今江苏江宁西南,吴时自江口缘淮筑堤)。“满”,极言雨量之大。真是“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王维《送梓州李使君》),群山迷乱了,水流从高处奔泻而下,纵横流淌。“下”,极言雨势之猛。两句诗展现了一幅“山野急雨”图。
后两句诗写雨后景:风息雨止,原先姹紫嫣红的桃花李花,一下从枝头消失,红殒香断,零乱成泥。但诗人惊喜的是,遍地的野草经过一番风吹雨打,不但没有倒伏,反而更加翠绿如染,生机旺盛,显示出明媚的春色。
唐人宋人写春雨的诗极多。杜甫笔下,曰“潜”曰“细”,脉脉绵绵,润物无声;王维诗中,渭城朝雨,濛濛洒洒,湿润轻尘。“天街小雨润如酥”代表了那种春雨的神髓。宋人中,陆游有“小楼一夜听春雨”,黄公度则“半湿半晴梅雨道”。而曾巩的春雨是又一番境界,它如倾如注,既不是夏雨滂沱,也不是秋雨连绵,却又别于“做冷欺花,将烟困柳”的迷朦湿润。因为,“雨”,只是诗人寄意的衬托,雨势越猛,雨量越大,就愈见野草生命力之顽强。本诗的理趣和白居易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是多么相似。但是,白诗以“火”衬草,曾诗则以“雨”衬草;白诗咏草从题内入,曾诗咏草从题外入;白诗以实写为主,咏草以抒情,曾诗以虚写为主,托草而寓意,各得其妙。而曾诗以春雨为反衬,以桃李作对比,借野草所表达的哲理,到了南宋辛弃疾的词中,就化为“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了,那其中包含着更深刻的内蕴。宋代的诗人词人,正是这样推陈出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