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碣
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
坑灰未冷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
这是一首咏史诗。所咏史事知名度颇高,是秦始皇三十四年(前213)在全国范围内搜集并焚毁《诗》、《书》等百家之书一事。焚书坑便是这一文化浩劫的遗迹和见证,相传是在今陕西临潼县骊山下。诗人当年途经这里,有感而作。
诗句初看平平,除却以帝业代秦、祖龙代始皇稍稍新鲜外,似无炼字炼句之痕,没有比喻,也无什么联想。首句意谓焚书后秦亦随之灭亡。竹帛代书,因竹简素绢是当时书写的材料。次句叹函谷关与黄河之险,乃至秦中其他关河均无救于秦之崩溃。祖龙所居,无疑是代表秦王朝的咸阳了。三、四句则说坑灰犹温,华山以东地区纷纷揭竿而起,而推翻秦朝的刘邦项羽原是不读书之人。仅此而已。
但细细品读,便觉字里行间悖论叠出;焚书原为长治久安,而江山却随之毁掉;祖龙、始皇,原意垂荫万世,为千万世真龙天子之祖,却早已二世而亡,关河空锁;焚书的直接动因是根除造反的异端思想,而直接置秦于死地者从陈涉到刘项却不读书……诗人不漏声色,似乎纯客观罗列,却巧妙地组织起种种悖论,唤起兴致并令人思索。这自然是诗人精于炼意,妙于构思的结果。他首先规避了一般诗人在同类咏叹中的常规思路,既没有寸步不离地就事论事,也没有热血鼎沸地直抒胸臆,而是将焚书展示在相当长度的历史背景中,把它和秦朝灭亡的命运并列起来,和秦末起义联系起来,并不断强化这种联系,把它们扭结在一起予以展示。这样焚书的荒谬性可笑性便突出了,以客观的格局说明历史和现实都在无情地嘲弄秦始皇这一残暴而愚蠢的作法。诗人辛辣的讽刺强烈的愤慨贯注其中而浑然无迹,真可谓见意于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