滞雨长安夜,残灯独客愁。
故乡云水地,归梦不宜秋。
本篇是为苦雨所滞,羁留长安,思念故乡之作。味其意致,似写于早岁宦游失意时。
前幅写霪雨引起的客愁。长安秋夜,雨声渐沥,异乡孤客,独对残灯,倍感凄寂愁闷。中心不过一“愁”字,却用滞雨、深夜、残灯、独客等一系列带有凄清色彩的意象加以渲染,遂使本来抽象的愁绪变得鲜明可触。诗人善写雨夜羁愁,本篇及《夜雨寄北》等均其显例。
但这首诗最有特色的还是后幅。由“客愁”自然引出对故乡的思念;思归而不得,又转而生出梦归故乡的想望;但又转想值此秋霖淫溢之际,故乡那样的云重水复之地,恐更为云封雾锁、雨水浸淫,而变得令人愁怅了,故说“归梦不宜秋”。姚培谦说:“大抵说愁雨,皆在不寐时,此偏说到梦里去。”其实,这两句的妙处正在于是未梦先愁——“不寐时”想梦归故乡,却又担心连梦也染上秋天的凄风苦雨。是则秋霖苦雨不但滞客之归,酿客之愁,而且阻客之归梦,甚至阻梦归之想。诗思之曲折幽渺,至此为极,而题目“滞雨”的“滞”字也在连透数层中被写足了。这层层曲折,在诗人笔下,却如行云流水,运掉自然,毫无炉锤之迹与做作之态。正如纪昀所评:“运思甚曲,而出以自然,故为高唱。”
李贺《崇义里滞雨》诗云:“落漠谁家子,来感长安秋。壮年抱羁恨,梦泣生白头。瘦马秣败草,雨沫飘寒沟。南宫古帘暗,湿景传签筹。家山远千里,云脚天东头。忧眠枕剑匣,客帐梦封侯。”义山此诗内容与之相近,而一则语多刻画,从实处用力;一则化实为虚,以残灯归梦烘托愁绪,而客中孤寂之情如在目前,宦游失意之感微寓言外,可谓同工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