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昂夫·最高楼》原文赏析

《薛昂夫·最高楼》原文赏析

暮春

花信紧,二十四番愁。风雨五更头。侵阶苔藓宜罗袜,逗衣梅润试香篝。绿窗闲,人梦觉,鸟声幽。按银筝、学弄相思调。写幽情、恨杀知音少。向何处,说风流?一丝杨柳千丝恨,三分春色二分休。落花中,流水里,两悠悠。

词以少女口吻,写暮春时节的物候、情思,韵味婉转优美。

上下两阕各写一幕情境。上阕写少女在五更醒来,耳闻窗外风雨交加之声,不禁为花忧愁:此番风雨,将使花落多少?“花信”,花开的信息。由小寒到谷雨共八个节气,一百二十天,每五天为一候,共二十四候,每候应一种花信,每个节气便有三信,即三种花开,故古人称“二十四番花信”。暮春,百花将开罢,花信已近尾声。惜花之人“长怕花开早”,每过一花信便生一番愁,二十四番花信,便是二十四番愁。二十四番花信将过,又是在风雨五更头,多情伤春惜花的少女更是愁上加愁。按正常的语法顺序,起句应是“二十四番花信紧”,但作者有意将“二十四番”与“愁”组合,便生出“二十四番”愁情来。词中遣词造句,颇堪玩味。

“柳眼梅梢初破冻,已觉春心动”。春心、春情、伤春、惜花,使得五更梦觉的少女无法再成眠,她不免在床上辗转反侧,沉吟自思:春雨滋润,庭园芳径的青苔绿藓该蔓延到台阶了吧?绿茵如毯,可不能随意在上乱踩,只宜脱鞋着罗袜轻步其上;这梅雨天气,衣衫有些潮润,现在该起用熏笼(“香篝”)熏衣驱湿了。“侵阶”两句既写出暮春时节的风物节候,也刻画少女情思的纤细。“绿窗闲”三句则写少女睁眼抬头望窗外,绿窗幽静,树上黄莺鸟儿也静悄悄地不鸣一声。整个环境是那样静谧,这既符合“五更头”的气氛,也是烘托少女寂寞的心灵。

过片换过一幕情境,写少女起床后,心中寂寞,无以慰藉相思怀春之情,只得坐到银筝前,抚筝弹奏,学弄相思曲调。从“学弄相思调”见出弹琴者(即抒情主人公)是位情窦初开的少女,而非风月场中的娇娘。少女关在深闺,无法与想象中的情人交流情愫。这柔情蜜意的相思调,无知音可赏,可不是“恨杀”人也么?

一声“恨杀”,该会引起古代多少幽闺深阁中少女的共鸣!

弹筝不解恨,又放下银筝,长吁短叹。无奈这一腔柔情、满腹“风流”,更与何人说?少女来到窗前,眺望窗外春景,希图聊解愁怀,谁知见杨柳反更添愁:“一丝杨柳千丝恨,三分春色二分休。”杨柳婀娜多姿,恰如少女的窈窕风韵。此刻杨花纷飞,春色渐老,这不能不使多情的少女联想到自身的青春虚度,红颜将逝。年年岁岁柳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怎不叫待字深闺的少女感到苦闷忧伤!“一丝”两句,从苏轼咏杨花词《水龙吟》“春色三分,二分尘土,一分流水”中化出,春色与杨花相关联,薛昂夫把它化成一对妙联,真乃天造地设。结三句,写暮春实景,又是扣合“春色二分休”而来,写那衰退的“二分春色”随着落花流水而去。“两”字既是指“落花”与“流水”二者,也是指春景与主体“我”双方。少女的情思,悠悠不尽,弥漫于“落花中,流水里”,无处不是她的愁“恨”,正如宋词人贺铸的名句所写:“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都是寓情于景,不过贺词是直接点明“闲愁”,让人去体会那烟草、风絮、梅雨中所蕴含的主体闲愁,而本词则是暗示,留待读者自己去补充、联想、品味。

本词出自于男性士大夫笔下,在那“恨杀知音少”的背后,作者是否别有寄托?读者自可根据各人的审美体验作出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