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鸣珂·庆清朝》原文赏析
将游都门,道出津沽,访吕庭芷(耀斗),並晤吴兰石 (焕采),谈宴竟日,赋此留别
茂苑题襟,松江鼓枻,匆匆十九年华。飘蓬未定,潞河春水浮槎。雨过一堤嫩绿,柳丝影里玉鞭斜。关心认、小桥曲港,静掩窗纱。
差喜故人把臂,有旧游诗老,并坐煎茶。相逢意外,囊底新句争夸。话到别离最苦,酒阑分手即天涯。从兹去、碾轮紫陌,吹面尘沙。
文朋诗友,天各一方,难得欢聚。一旦有幸故人把晤,或畅论国是,砥砺品行,或切磋学问,品词论文,乃人生之一乐。词人赴京路过天津,拜访老友,结识新知,“谈宴竟日”,颇为相得,遂“赋此留别”。都门,指北京。津沽,天津的别称。
上片写自己赴京路过天津,寻访睽违多年的诗友。“茂苑题襟,松江鼓枻,匆匆十九年华”,是遥忆十九年前在苏州一带的交游往事。“茂苑”,江苏旧长洲县(今苏州市)的别称。“题襟”,晚唐诗人温庭筠、段成式等相互酬唱,编有《汉上题襟集》十卷,这里借指当日彼此唱和之事。“茂苑绮罗佳丽地” (唐·白居易《长洲曲》诗),在此唱和,其乐何如! “松江”,指松江府。“鼓枻”,摇动船桨。此指一同泛舟游玩。词人用“茂苑题襟,松江鼓枻”一组对句,概括往事,唤起友情的美好回忆。“飘蓬未定,潞河春水浮槎。”笔锋一转,继写自己的行踪: 多年来如飞转不已的蓬蒿,四海飘零,而今又在潞河“浮槎”。“潞河”,即北京市通县以下的北运河。“浮槎”,传说中来往于海上和天河之间的木筏,此代指乘船而行。“雨过一堤嫩绿,柳丝影里玉鞭斜。”词人为了寻访老友吕庭芷,在一场春雨过后,沿着一堤绿柳,挥鞭策马。此即该词本事,故而娓娓道来: “关心认、小桥曲港,静掩窗纱。”寥寥数语,便把自己寻访的路程、心情与老友的住地环境,要言不烦地描述出来。词人标举浙西词派,词作素以婉丽著称,但这儿却没有雕章琢句的毛病,做到了意境清新,情辞真挚,气韵生动,令人感受到词人对诗友情谊的珍重与填词功力的不凡。
下片写老友新知,煎茶品诗,乍聚又别的情景。过变处“差喜故人把臂”一句,表明如愿以偿,得以把晤。“差喜”,尚喜也。“把臂”,指握住对方的手臂,表示亲密,引申为会晤。这次聚会,时间虽短,但收获不小: “有旧游诗老,並坐煎茶。相逢意外,囊底新句争夸。”既遇“旧游诗老” 吕庭芷,又有“意外”的“相逢”,结识了新知吴兰石,三人一边“並坐煎茶”,闲话别后,一边“争夸”对方的“囊底新句”,切磋诗艺。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谈宴竟日”不嫌多啊! 此时此际,共享人生的乐趣盖无过于此了。然而,“话到别离最苦,酒阑分手即天涯。从兹去、碾轮紫陌,吹面尘沙。”在词的收束处,词人把诗思从聚会之乐的感情峰巅急遽陡降到“别离最苦”的分袂情景。等到酒尽握别,又各奔东西。词人的碾轮又将迎着“吹面尘沙”,向帝都郊野的道路进发了。词人留给读者回味的,既有久别重逢之乐,更有人生不可避免的 “别离”之苦。
谭献在给张鸣珂词作序时说:“吾友嘉兴张公束,陶灵碧山(宋人王沂孙),标体白石(姜夔),撷梅溪(史达祖)之秀,而芟其芜; 玩梦窗(吴文英)之奇,而割其颣。 先哲可作,后来交推。”张鸣珂词虽自浙派所出,却能自药其饾饤与肤廓,而“以温李之才,写缠绵之格。” (马兰芬)读了这首《庆清朝》,可信斯言之不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