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都剌·酹江月》原文赏析

《萨都剌·酹江月》原文赏析

任御史有约不至

秦淮晓发,挂云帆十丈,天风如箭。一碧湖光三十里,落日水平天远。系马维舟,买鱼沽酒,杨柳人家店。轻寒袭袂,淮南霜色犹浅。

几度暮鼓晨钟,南来北去,游子心□倦。芳草萋萋天际绿,怅望故人应转。翠袖偎香,锦筝弹月,何处相留恋?有人独自,灯花深夜频剪。

萨都剌游宦多年,足迹遍及长城内外,大江南北,结识了不少人。从这首词描写的情景看,任御史可能是词人很要好的朋友,他们相约见面,可是任御史未能践约。词人表现了对友人的深挚情谊。

上片叙写旅途经过,描绘所见景色。一起三句,从自身落笔,交代事件的开始,点出地点、时间、景物,“发”字点人,容量颇大而语言简明。在一个初春的早晨,词人乘舟从秦淮河出发了,巨大的帆布借着风势鼓起,孤舟在烟雾茫茫的水面上飞速行驶。这里尽管是客观地叙事写景,但从夸张的描写中仍然可以看到词人欢悦而急切的心情,色彩是明快的。即将见到魂系梦牵的好友了,怎能不高兴!“一碧湖光三十里”两句,承上意,极写在舟上放眼眺望的景色,直如丹青高手,挥洒妙笔。经过长途艰难的航行,词人在日落时分终于到达目的地。从早晨到傍晚的时空转换,更深一层地突出词人旅途艰辛,暗寓渴望与友人尽快相见的心情,含蓄地为下片抒发思念之情蓄势。“系马维舟”三句,是一系列动作和细节描写,细腻生动。停泊后,词人以欢快的心情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友人。“买鱼沽酒”的细节渗透着浓郁的情绪,极富生活气息。“杨柳人家店”,点出季节和歇息地点。客店在嫩芽吐翠的柳树丛中,环境幽美。折柳送别是古代传统风俗,见柳树自然动离别之愁,暗示了与友人分手已久,渴望一见。“轻寒袭袂”两句,直接点出季节是初春。当微微寒意袭上衣袖时,意识到春色还浅,但春天毕竟来了,词人怎么能不蓦然心惊! 大凡羁旅漂泊之人,对春天十分敏感,因为新春提醒他在异乡又滞留一个年头了。那种对朋友的想念和羁旅之思时刻折磨着词人。上片以景结,诗味浓郁,又为下文抒情铺垫。

下片由叙事写景转入叙事抒情。换头三句承上启下,总写漂泊羁旅之感,蕴含着仕途坎坷的复杂感情。“游子”指词人和友人。为了生活,多少个春秋,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南北奔波是多么疲倦和悲苦。以时间之悠久,空间之阔远,渲染凄情之深重。“春草”历来是比喻离愁的常用意象,“芳草萋萋天际绿”一句,化用了《楚辞·招隐士》“王孙游兮不归,春草生兮萋萋”,咏题一致,情景皆合,显得自然而贴切。连绵不断、碧绿无际的芳草似乎有情,期待着友人的来临。“怅望故人应转”一句,写词人的行动和复杂心理,正面点明友人未至。词人是多么希望友人赶快出现啊,可是等来的尽是惆怅。究竟是什么原因未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现在怎么样了?这里有盼望,有惆怅,有思念,有焦虑,有不安,有祈祷,极委婉深曲之致。一“怅”一“应”,活现出复杂微妙的心绪。“翠袖偎香”三句,乃词人对友人不能应约具体原因的推测和揣度。他是不是正偎红倚翠,相伴着月下弹筝的美人在欢度良宵呢?“翠袖”,借指美人。辛弃疾《水龙吟》云:“倩何人,唤起红巾翠袖,揾英雄泪。”“偎香”,亦偎依美人之意。锦筝为对筝的美称。筝是一种拨弦乐器,它发音凄苦,令人“感悲音而增叹,怆憔悴而怀愁”(汉侯瑾《筝赋》),虽未直接写筝声,但能唤起读者联想。结句由明月当空转到深夜昏暝,是一个极为生动细致的细节描写。茫茫长夜,词人不能入眠,望眼欲穿地期待友人来到,共倾心曲。希望虽然渺茫,却不肯罢休。时间长了,自然灯花频添,词人只好频剪灯花。这个动作看似闲散,却寓含浓烈的愁情。对友人的思念、担忧和自己的孤寂感完全浸透到这个看似漫不经心的动作中。手法高超,没有亲身的生活体验和高深的艺术素养是不能写出来的。它勾画出了抒情主人公孤独的形象,给读者以无限的想象余地。

词人善于截取生活片断,托出特定的生活情境,铸成了悠远的意境。这首词富有生活实感,表达了对故人久盼不来的深切思念等复杂情绪,同时也反映了词人孤独寂寞的心境。艺术表现上,该词善于应用简炼而朴实的语言,将事、景、情三者巧妙地融为一气,一事一景无不凝结了作者的感情色彩。该词不同于一般上片写景下片抒情的格局,而是上片写景叙事,下片叙事抒情。描写细腻生动,贴切入微,特别是一连串动作和细节描写令人激赏。无论叙事还是抒情,都脉落清楚,层次分明。比如,时间上不断推移: 由早晨,到傍晚,到月照,到深夜,时序交代很清;空间上不断转换: 先是晓发,接着是旅途中,然后是系马维舟,然后是夜宿客店; 人事在时空变化中,上片重在写已,下片由己及人,重在由写己显出怀人;情绪也显得有层次: 上片是较为欢快明朗的调子,下片转到怅然若失,思念苦深。这是一幅动态的图画,仿佛是电影中的蒙太奇镜头,一个个画面跳跃着列队组合,而贯穿其中的红线则是作者的深情厚意,从而铸成了完整的意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