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李纨与妙玉

上回说到林黛玉的妈和妙玉的妈闺房八卦，欲结儿女亲家，无奈两家都只有一个女儿，贾敏虽曾育有一子，但三岁时就没了，于是侄儿贾珠就被她隆重推出了。

同样是侄儿，贾琏照理年龄和贾珠相仿，贾敏为什么不推荐贾琏呢？这个不难理解，以贾敏的特性肯定和二哥更亲，所以自然更关心贾珠。这一点从书中亦不难看出，林如海当年帮贾雨村修书引荐时曾说：“大内兄现袭一等将军，名赦，字恩侯，二内兄名政，字存周，现任工部员外郎，其为人谦恭厚道，大有祖父遗风，非膏粱轻薄仕宦之流，故弟方致书烦托。否则不但有污尊兄清操，即弟亦不屑为矣。”现放着一等将军不托，却托个所谓的工部员外郎，（该岗位据有关专家研究，不过是曹公杜撰而已，反正根据书中内容分析，肯定是没有一等将军管用啦。）且后面说得就更直白了“不但有污尊兄清操”，那贾雨村哪有什么清操？在任上“不上一年，便被上司参了一本，说他貌似有才，性实狡猾，又题了一两件徇庇蠹役、交结乡绅之事，龙颜大怒，即命革职。部文一到，本府各官无不喜悦”。所以，“弟亦不屑为矣”才是林如海真正想要表达的，而贾敏喜欢贾珠就更顺理成章了。

不过我一直没想通，林如海为什么要请贾雨村做林黛玉的老师？且不说男女有别，毕竟那会子黛玉还小，单说学问，林黛玉的才学显然并非出于贾雨村所授。更何况这贾雨村革职不久，口碑又不佳，这么个人请回家给孩子当老师，就不怕被连累？不怕有污自己清操？

而且林黛玉居然是贾雨村送入贾府的，感觉像是老爸的朋友出差，顺便就把孩子捎到外婆家。要知道林家四代封侯，林如海当时也是扬州巡盐御史，夫妻二人对黛玉爱之如掌上明珠，贾敏去世，林如海又明言无续弦之意，父女更该相依相伴，就算是工作繁忙，剧情发展需要，也实在没理由托付给贾雨村呀！何况林黛玉还是个小病秧子。黛玉进京是“随了奶娘及荣府中几个老妇登舟而去。雨村另有船只，带了两个小童，依附黛玉而行”。可见除了奶娘就是后来书中出现的雪雁随行，这也太不像个侯门千金出远门了！更别说什么“掌上明珠”了。曹公如此安排到底有何深意？如今皆不可知了。

唉！先不说林黛玉的事了！说起来没个完！只说这贾敏将贾珠推出，欲与妙玉家结个儿女亲家，自然是一说即合，两家算得上门当户对，贾家从贾母开始，最得宠的小女儿保媒，岂有不允之理？但是天不从人愿，那妙玉“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皆不中用，到底亲自入了空门，在玄墓蟠香寺出家，方才好了”。一桩美事，化为泡影。

贾珠只得重新聘了金陵名宦国子监祭酒李守中的女儿，李纨。这个国子监祭酒在明清两代都是从四品，其重要性因朝代不同也有所变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没学问的草包肯定当不了。所以李纨说起来只认得几个字，记得些前朝的几个贤女罢了，读者却万不可当真了；李纨那也绝对是满腹诗书的，只看每次集社她做裁判，从来没有不服的。那鉴赏力绝对一流。只不过大观园里能人实在太多，她也就安心守拙了。

如今妙玉来到贾府，照林之孝家的所言：“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她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妙玉本欲扶灵回乡的，她师父临寂遗言，说她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有你的结果。所以她竟未回乡。”而王夫人则“不等回完，便说：既这样，我们何不接了她来”。但是按照从她老家来的熟悉她的邢岫烟的说法却是：“闻得她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怎么个“不合时宜”、权势又如何不容且先不论，却足可见什么“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不过是个说辞而已，实则就是苏州待不下去了，万般无奈投奔贾府而来。

如此这般，各种疑问迎刃而解。因为贾珠的缘故，贾府上下惜她、怜她、容忍她，元春特别眷顾她，以及她对于贾母喜好的了解，就全都合乎情理了。李纨反感她自然不过是女人常性而已，不足为奇了。连她在十二钗正册中排在王熙凤前面也都是顺理成章了。所以元春所题“苦海慈航”也无非是看看眼前困在栊翠庵里的妙玉，想想自己如今待在那“不得见人的去处”，同病相怜，有感而发。

现在再来看妙玉所写的“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晨钟暮鼓都是用来形容出家人年复一年的清修岁月的，雄鸡司晨，鸡鸣自然是指晨钟，此处作者特意隐去暮鼓，其实在妙玉眼中，李纨和自己一样，晨钟暮鼓，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点灯熬油，只待油尽灯枯罢了！

上回我曾提到书中有两个人曾经明确表达过对妙玉的不屑与不满，一个是李纨，那另一个是谁呢？且待下回分解。